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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眼睛,望著那墨色山水屏風(fēng),低聲道:“既然是晚上,他為何還要隨身帶著印信?又為何不是更重要的雍王印信?這是障眼法,他在迷惑別人?!庇钨碇饾u緩過神,低喃道:“他不會死的?!?/br>他繞開阿碧,一臉陰鷙地往外走去,向那守衛(wèi)命令道:“從近衛(wèi)營中挑選得力能干的五十人,十人一批,隨我喬裝趕赴并州,立即去辦!”游夙的神色沉郁得可怕,短短幾步之間,他心中已經(jīng)掠過數(shù)種可能,他甚至想到了也許此事至始至終就是李泱為他設(shè)下的圈套,為的是騙他出朔方,這樣的事情李泱不是做不出來。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去,因為他真的怕,怕從此再也見不到李泱。125原以為雍王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可眼下卻又遭到刺殺,朝中流言揣測不絕,皇帝遭此重?fù)粢徊〔黄?,連中書門下的諸位近臣都不見。徐奉光發(fā)來的信件文書李灃自然都看了,李泱如今生死不明,若皇帝能即刻立他為太子,那即便李泱僥幸逃脫,又撿回一條命回京,可長安大局已定,李泱也無可奈何。更何況徐奉光方達已在四處搜尋李泱,他能不能回來還兩說呢。皇帝病情反復(fù),而朝中人心不定,正需要他主持大局,雖聽聞皇帝不見人,可李灃還是進宮求見,他來時志滿意得,不料被千牛衛(wèi)攔在了宮門前。李灃本不把那千牛衛(wèi)放在眼里,冷聲道:“我要見宅家,你去通傳便是。”曾甫巖卻不肯退讓半分,正色道:“殿下恕罪,陛下早已下旨不見臣工,我等乃是皇帝親率,卑職不敢違旨?!?/br>沒想到這小小的千牛衛(wèi)居然還敢如此托大,李灃愈加不悅,哼道:“我是陛下的兒子,正值多事之際,我理當(dāng)為陛下分憂。”他說罷便不顧阻攔,徑直往里走去。曾甫巖一揮手,幾名千牛衛(wèi)立即攔在了李灃身前,他道:“殿下您是陛下的兒子,可亦是陛下的臣子,今日闖宮實在不妥,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恐會對郡王殿下不利?!?/br>“你!”李灃竟沒想到此人如此能言善辯,但硬闖也的確無益,他冷笑道:“也罷,宅家遲早會見我,而你,就好好守著這宮門吧?!闭f罷便拂袖而去。曾甫巖冷冷地注視著李灃遠去的身影,今早晉安公主來請安,皇帝都不見,更何況濮陽郡王。而且李灃此時來見,用意昭然若揭,李泱遭遇不測,曾甫巖心中也十分著急,眼下情況不明,能多拖住李灃一時也是好的。雍王妃已昏厥過去數(shù)次,皇后念及王妃腹中胎兒,又將她接入宮中暫住,以便能就近照料,可憐那孩子尚未出世,父親卻生死難測。曾甫巖心中暗嘆,只祈盼李泱能早日平安歸來。靈武距并州近兩千里,可游夙一行只用了短短三天便趕到了并州,他們在并州城中及附近州縣找尋數(shù)日,可仍不見李泱的身影。并州城中戒嚴(yán),官府出了告示言明是為搜查襲擊雍王的突厥逆賊,這幾日天天仍能見到天兵軍來往于城內(nèi)外,想必也是一無所獲。游夙雖不信李泱就此殞命,可一日找不到他,游夙心中的不安便又多一分,他親自帶著一隊人在城外搜尋,他不斷擴大找尋的范圍,但仍是一無所獲。此時幾名朔方軍士正在一處破敗的廟宇內(nèi)找尋,這樣的地方游夙也不知找過了多少處,可次次都讓他失望。游夙一身黑衣,他向來喜潔,可此時他領(lǐng)口處露出的一截絳紗中單上已經(jīng)染了一圈干涸的汗?jié)n,五六日下來他都不曾合過眼,更遑論沐浴換衣。泥塑的菩薩上已不見彩繪,露出了灰敗的泥胎,可菩薩那悲憫眾生的目光卻不曾改變,半闔的眼睛望著游夙,似帶著不忍與憐憫。長安那些寶殿之中的菩薩大多塑著金身,在不絕的香火燭光和誦經(jīng)梵聲中慈悲地聆聽著高官貴胄們的祈愿,但游夙從來不信,他只信自己。在這破敗不堪早已無甚供奉的小廟之中,游夙靜靜地回望著那尊積灰的佛像,想他自小榮寵萬千,后又權(quán)勢在手,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只要是自己想要的,無論是搶是奪,游夙總能得到,可唯獨一樣,確是苦求不得,而眼下他不知那人身在何處,更不明他死生與否。“我自知行事狠厲乖張,怙惡不悛,至西北后,更是滿手鮮血,若以佛法論,夙此生已是罪業(yè)深重。若諸天神佛真的有靈,若因果報應(yīng)之論實存,那就請將妙奴的一概罪過懲罰都降在我身上,我來替他擔(dān)?!?/br>從前游夙既是不必也是不屑于求神問佛,但此刻他卻不由地將些許希冀寄托在了這尊泥菩薩之上。幾人從廟中撤出來時,正有另外幾名朔方軍士押著兩人往此處而來,那兩人皆被五花大綁,嘴里還塞著布團,為首的衛(wèi)士稟告道:“郎君,卑職幾人在搜尋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他們,見他們形跡可疑,又說著一嘴突厥話,想那城中官軍正四處搜查突厥人,卑職便將他們帶至此?!?/br>游夙神色冷漠,他陰冷地瞥了一眼那兩個突厥人:“因雍王一事,并州刺史四處在抓突厥人,你們可是在躲官軍?”一路上游夙思量許多,李泱從未與突厥人有過瓜葛,這場刺殺來得太過蹊蹺。那衛(wèi)士扯下了兩人嘴里的布團,但他們相視之后卻默不作聲,其中一人警惕地看了眼游夙,又低頭不語,似是做好了絕不開口的打算。游夙臉色未變,可出手卻極快,他抽出身旁衛(wèi)士的佩刀,幾乎就在一瞬間,其中一個突厥人已被割斷喉嚨倒在了地上,鮮血濺上了游夙的衣袍,立刻就洇沒在了墨色之中,難以分辨。剩下的那名突厥人大駭,同伴溫?zé)岬难湓谧约旱哪樕?,激發(fā)出無限恐懼,似是被游夙的殘暴所撼,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聲音。若在從前,游夙有十種百種方法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此時游夙卻全然沒有耐心,他將沾了血的刀抵在那人的脖子上,面無神情地道:“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126靈壽縣雖說離太原郡有兩日的腳程,可仍在并州治下,街上偶有府兵來回巡查,近來靈壽的百姓對此也見怪不怪,倒寧愿官府再多派些兵丁駐守巡防,連朝中的雍王都在太原遭遇不測,人心惶惶之勢也在所難免。老嫗在典肆前來回逡巡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要進去,皺著兩道稀疏的眉毛時不時地低頭看看手中的小布包,又抬頭望兩眼敞著大門的質(zhì)庫,可就是不進去。典肆邊上是一家金銀行,掌柜引來送往進進出出數(shù)次,見那老嫗仍在原地,左右眼下也沒客人,他便上前幾步問道:“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