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頓，抬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李貴妃，許久之后才緩緩地說道，“而且十皇子妃不去看望理國公，乃是因為遵從當(dāng)日朕的話。朕當(dāng)日惱怒理國公誣陷皇族，因此發(fā)了狠話，不許人去看望?？扇缃駞s有人彈劾十皇子妃不孝。這是什么意思？當(dāng)日朕的話言猶在耳，這些彈劾十皇子妃的人是想做什么？是想說朕是一個冷酷的，逼迫十皇子妃不認(rèn)生父的人么？”

    

　　皇帝既然對李貴妃的避讓突然走了心，便覺得李貴妃一舉一動，在他曾經(jīng)只覺得正常時的那一切都變得怪異了起來。

    

　　他覺得心口越發(fā)憋悶，不由抬手揉了揉心口。

    

　　李貴妃卻只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只要皇帝覺得這一切都是針對他的，那李貴妃就不會再擔(dān)心十皇子夫妻了。

    

　　不過她卻還是擔(dān)心皇帝會更多心到太子的身上去。

    

　　畢竟太子為儲君，如果皇帝的名聲不好，得到好處的就只有太子了。

    

　　“那陛下覺得這件事……是有人想做什么？”

    

　　“一則是想朕聲望大損，這朝中正好有人渾水摸魚。另一則，大概就是想叫朕懷疑這是太子的手筆，叫朕對太子忌憚吧?！币娎钯F妃露出詫異的表情，皇帝的眉宇之中多了幾分冰冷的殺意，輕聲說道，“太子如今已經(jīng)能夠獨當(dāng)一面，而且膝下四個皇孫。太過優(yōu)秀的儲君，在世人眼中只怕也會為朕忌憚吧。”

    

　　做皇帝的再寵愛自己的兒子，可是也不會容忍太子的聲望與仁德爬到自己的頭上來。

    

　　看見李貴妃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燕寧也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剛剛理直氣壯進宮要求個“公道”的小模樣如今都嚇成了小鵪鶉似的，皇帝便笑了笑，目光柔和了幾分對李貴妃說道，“你別擔(dān)心。太子是朕最驕傲的兒子，朕一手將他從襁褓撫養(yǎng)長大，而且太子孝順寬厚，朕怎么會懷疑他?！?/p>

    

　　李貴妃不由含淚對皇帝說道，“我從未擔(dān)心陛下懷疑太子。只是……若有人當(dāng)真損害陛下，又挑撥陛下與太子之間的父子之情，我為陛下與太子都很難過。陛下的清譽有損，我的心中本就為陛下受小人攻殲難過。我更難過的是，陛下……那些小人欺負(fù)太子這沒娘的孩子，是想做什么呢？他只有陛下一個父親了，難道連這些親情，都要被這些小人斷絕，令太子一無所有么？”

    

　　她一向溫和的面容上慢慢落下眼淚，皇帝怔怔地看著李貴妃，看著她的眼淚，不知是她提到太子自幼失去母親只有自己這一個父親感到傷感，還是見她落淚傷感，輕輕抬起手想要給她拭去眼淚，低聲說道，“太子還有朕呢，他怎么會一無所有。你放心，他失去了母親，朕會連同皇后那份一同護著他?！?/p>

    

　　“我知道陛下對太子的疼愛。只是怨恨那些背后使出這些下作手段的小人罷了。太子打小兒沒有娘，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為什么這些人還不肯放過他？陛下，就算是打壓了太子，令太子連陛下都失去，對這些只知道嫉妒的小人又有什么好處呢？”

    

　　李貴妃側(cè)頭，燕寧急忙搶先一步上前給她擦眼淚，她便對燕寧嘆氣說道，“暗箭傷人防不勝防，只是陛下英明神武，因此才能發(fā)現(xiàn)此中蹊蹺。不然……太子真是可憐。”

    

　　燕寧偷看皇帝，就見皇帝已經(jīng)格外愧疚，又若有所思了。

    

　　皇帝的手指屈指彈了彈。

    

　　太子一向孝順，不可能謀算皇帝的威儀。

    

　　可這些人如果叫皇帝疑心太子，那對什么人才是有好處的呢？

    

　　必然是余下的那些皇子。

    

　　見李貴妃黯然落淚，皇帝不由露出幾分心疼與憤怒。

    

　　他心疼李貴妃與太子這樣寬厚，可是宮中卻有人妄圖對他們下手，辜負(fù)了他們的善意。

    

　　也憤怒于如今竟然還有皇子敢于圖謀太子之位。

    

　　太子如果倒下，受益的只有余下的皇子，不論是哪一個皇子，可皇帝如今對余下的皇子們都生出了厭棄與警惕。

    

　　燕寧見短短時間皇帝的臉色變幻莫測，再見李貴妃三言兩語就把太子洗得這樣清白無辜，頓時什么都不想說了。

    

　　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了。

    

　　“這么說的話，太子與陛下很可憐，可是被拿來當(dāng)槍使的十皇子與十皇子妃，也很可憐呀?！毖鄬幦跞醯?，膽怯地扭著衣擺對凝神細(xì)聽的皇帝小小聲地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泰安侯當(dāng)真是病死的么？一個人既然生病，必然不可能突然就病死?？墒谴罄硭吕飸?yīng)該也會留意犯人的健康吧？泰安侯還是勛貴，大理寺一定會十分重視，那如果泰安侯病了的話，為什么之前沒有人傳出話兒來，或者去診斷他，稟告陛下呢？等泰安侯斷了氣才鬧出許多的流言蜚語，我，我覺得怪怪的?！?/p>

    

　　她鼓足勇氣說出這些，不僅李貴妃，甚至連皇帝都看著燕寧愣住了。

    

　　“王嬸你……”皇帝看著能說出這么多疑點的燕寧，只覺得差點不認(rèn)識她。

    

　　他記憶里的燕寧，不就是一個只知道怯生生躲在楚王身后，不通庶務(wù)的小姑娘么？

    

　　什么時候她竟然這么明白，這么敏銳。

    

　　燕寧見他用刮目相看的目光看著自己，一時緊張得要不能呼吸了。

    

　　“我說錯了什么么？”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皇帝迎著她怯生生的眼睛才想搖頭，卻見宮門口楚王的聲音淡淡地傳來說道，“你說的沒有錯?！?/p>

    

　　楚王緩緩走到燕寧的身邊坐下，看著這哭包對自己一瞬間就笑靨如花，滿眼的依賴，再看見皇帝用震驚的目光看著燕寧，不知怎么，只覺得心中愉悅，又為燕寧感到莫名的驕傲，一時矜持地對皇帝抬了抬下顎說道，“阿寧打小就聰明機敏?！?/p>

    

    

    

第142章 

    

　　這夸獎叫燕寧怪不好意思的。

    

　　皇帝也沉默了。

    

　　雖然他覺得燕寧的確比從前聰明了些，不過也不是他能受得了楚王這么吹噓自家王妃的理由。

    

　　因此皇帝咳嗽了一聲。

    

　　“朕會命人徹查?！边@種下作的手段，皇帝自然要查一個底朝天，然而燕寧對皇帝怎么查，查到是誰干壞事完全沒有興趣，只是關(guān)切地問道，“陛下，那我大舅舅呢？您要迫于京都流言，把我的大舅舅給放出來么？”

    

　　對于燕寧來說，理國公當(dāng)然是不要放出來的好。

    

　　在她的眼里，什么孝順不孝順的……理國公一輩子關(guān)在大理寺不會傷害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她的心里是不愿意叫理國公因為泰安侯死了就被放出來的。

    

　　皇帝意味深長地看著燕寧，片刻之后溫和地說道，“朕不會放了他。朕不是喜歡被人脅迫的性子?！比缃窬┒剪[得滿城風(fēng)雨，皇帝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就要把理國公給放出來，那還像話么？皇帝什么時候成了可以被外頭的流言蜚語逼迫的人了？

    

　　更何況理國公叫燕寧這么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