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稀坐下了。

——季明稀回頭了。

莫南飛的心跳速率瞬間飆升，埋在胳膊里的臉頰被沖上頭的血漲得通紅。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原地爆炸的當(dāng)口，響起了一個輕輕的墜物聲，然后便聽到季明稀轉(zhuǎn)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張臉，眼前放著的，是一袋還冒著熱氣的包子，他皺著鼻子嗅了嗅，果然是他最喜歡的醬rou餡的。

這幾天他宅家里，每頓不是泡面就是速凍水餃，今早又為了避免和某人撞見，一大清早就直奔教室而來，此刻陡然一下聞到這新鮮的食物香氣，兩眼直冒綠光，也不管拆袋子的聲響會不會驚動到前面的季明稀，直接擼起袖子就是干。

于是當(dāng)符西宇優(yōu)哉游哉地走過來的時候，沿途看到的，就是靠在椅背上，倒拿英語書的季明稀，和跟餓牢里放出來一樣，吃得滿嘴油光的莫南飛。

“你這吃相容易讓人誤會包子里夾的是人rou?！彼宦渥阃诳嗟?。

莫南飛吞下最后一口，心滿意足地擦凈嘴巴，連白眼都懶得翻。

“反正夾的不是你的rou。”

符西宇聞言唇角一彎，笑得春情蕩漾。

“那你想不想吃一吃我的rou，嘗一嘗味道？”

前面?zhèn)鱽硪宦曧懥恋姆撀暋?/br>
書都拿倒了還翻頁……符西宇暗自好笑，并未戳破，見莫南飛一臉“你個變態(tài)離我遠(yuǎn)點”的表情，收起不正經(jīng)，往后一靠，拉開和前排的距離，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沖莫南飛勾了勾手。

面對符西宇地下黨接頭般的神秘架勢，莫南飛本來沒打算搭理，但在符西宇意有所指地朝季明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后，他立馬乖乖地靠了過去。

符西宇忍住笑意，斂容問道：“你那朋友和他女朋友怎么樣了？”

莫南飛被問得一愣，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被季明稀強吻的那一幕，臉上霎那間飛起兩朵火燒云，支支吾吾地回：“那個……是我搞錯了，沒事，挺好的?！?/br>
符西宇直直地盯著莫南飛的眼睛，也不接腔，直把莫南飛看得渾身發(fā)毛，才終于開口道：“行了，就你這撒謊技術(shù)，簡直慘不忍睹，我要還繼續(xù)裝傻，就是既侮辱了自己的智商，也侮辱了你的智商。”

“誰撒謊了，你在說什么鬼？”莫南飛色厲內(nèi)荏。

符西宇一刀拆穿，直刺核心：“季明稀是個gay，交哪門子的女朋友？”

莫南飛垂死掙扎：“青天白日的，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符西宇優(yōu)雅地?fù)芰藫艽瓜碌囊豢|短發(fā)，用一種十分淡定的口吻說：“季明稀是不是gay，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因為我也是gay?！?/br>
莫南飛登時如遭雷劈，一臉焦黑地看著符西宇。

一個兩個的是商量好了嗎？排著隊跑到自己跟前出柜？

“……你看錯了?！彼麩o力地辯駁。

符西宇的臉上覆上一層寒冰，語氣也隨之一沉：“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反駁我，是在維護(hù)季明稀的聲譽？那是不是說明，在你的認(rèn)知里，同性戀是一個負(fù)面標(biāo)簽，貼在誰的身上，誰就見不得人？”

一下上升到反同的高度，莫南飛急忙瘋狂搖頭：“我對gay一點意見都沒有，只是這屬于季明稀的個人隱私，輪不到我……”

“這么說你承認(rèn)季明稀是gay了？”符西宇笑得像只得逞的野狐貍，臉上連點冰雪渣都看不到了。

莫南飛被噎住，反應(yīng)過來上了符西宇的套后，恨不得一拳轟碎他那欠揍的笑容。

符西宇卻又換上了一副十分嚴(yán)肅的表情，感情真摯地說：“你知道對于我們這個群體里的人來說，碰到一個合自己胃口的同類是一件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嗎？所以我想拜托你幫個忙，在季明稀面前多夸夸我，撮合一下。”

聽到符西宇如此直白的請求，莫南飛震驚的同時，想也不想地就拒絕道：“不可能，你花得跟只公孔雀似的，見誰都開屏，完全就是個火坑?！?/br>
符西宇不高興了：“你不要看我渾身散發(fā)魅力，就認(rèn)定我是一個不專情的人。再說了，就算我是個花花公子，有了季明稀這樣的情人，還能看得上誰？”

莫南飛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符西宇說得沒錯，季明稀的顏值高，智商高，吻技也……

媽個雞！

莫南飛猛地一擺首，把旁邊的符西宇嚇了一跳。

“還是不可能?！蹦巷w不忘初心，堅定不移地丑拒，“你既然知道他有多優(yōu)秀，就應(yīng)該知道你有多配不上他?！?/br>
符西宇深吸一口氣，皮笑rou不笑地反問：“我這樣的都不行，那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配得上他？你嗎？”語氣中的嘲諷醇香濃厚。

莫南飛對的瞳孔猛然一縮，旋即義正嚴(yán)辭地聲明：“我是直的！”

“呵……”符西宇表示他信了。

一上午下來，莫南飛裝睡美人，季明稀裝不動明王，倆人一個照面都沒打上。

眼瞅著班里同學(xué)三五成群地奔向食堂，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莫南飛實在是裝不下去了——關(guān)鍵他肚子是真餓。

于是他直起身，非常做作地伸了個懶腰，然后等著看前面的季明稀什么反應(yīng)。

結(jié)果季明稀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

這一下就搞得他很被動了。

如果不叫季明稀，自己一個人去吃午飯，就等于是在宣告連兄弟都沒得做，從今以后形同陌路，井水永不犯河水。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愿看到的結(jié)局。

但如果叫季明稀，萬一他又想表白怎么辦？攔得了一次，不代表能攔得了第二次。那句話要是真地擺在了臺面上，自己就必須給出回應(yīng)。

而回應(yīng)，恰恰正是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

他的阻攔，他的逃避，他的裝睡，都是因為這癥結(jié)的存在。

無非就是接受和拒絕兩個選項，在認(rèn)定自己是直男的前提下，該如何選擇明明應(yīng)該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可不知道為什么，他不僅沒辦法斬釘截鐵地摁下那枚紅色的按鈕，視線反而不由自主地老往綠色的按鈕上飄。

拒絕季明稀，參照上輩子的經(jīng)歷，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孤獨終老。

接受季明稀，同樣參照上輩子的經(jīng)歷，他百分之百會擁有一個陪伴終生的伴侶。

這是客觀事實。

至于主觀情感，他只知道自己依賴、信任季明稀超過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他的人生一直在失去，可唯獨沒有嘗試過失去季明稀的滋味。

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這樣的感情太復(fù)雜，既是友情，也是親情，但是不是愛情，他以前從未往那方面想過，現(xiàn)在想要去想，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根本不懂什么是愛情。

他突然就有些羨慕季明稀，可以那么明確，那么堅定。

莫南飛頹喪地看著季明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