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狂歡，連宵禁都解除，外面?zhèn)鱽磬枥锱纠驳谋夼诼?，吵得人腦中發(fā)蒙，熱鬧得不像樣了。

    但晏沉淵坐在輪椅里，看著外面的月華如霜，他面色沉靜。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這條命，多少人等著要，也知道有多少見得光的見不得光的臟東西都在等著自己大限一到，就開始?xì)g呼。

    他以前不在意的，只覺可笑罷了。

    可如今不知是怎么了，他竟覺得，心涼。

    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那顆玉骨珠，晏沉淵重新找了根紅線，給池南音系上。

    這是他一生中所遇到的，唯一暖色了。

    池南音這一夜醉得有點(diǎn)狠，喝得直接斷了片，早上醒來睜開眼，入眼見到的就是晏沉淵側(cè)對著自己的胸膛。

    她抬了抬腦袋，看到晏沉淵還在睡覺。

    往他胸口鉆了鉆，池南音在他懷里小聲地念叨：“好可惜哦?！?/br>
    “可惜什么？”晏沉淵笑問。

    “你醒了？”池南音臉紅了一下，“沒什么，就，唔，我喝醉了?！?/br>
    晏沉淵低下頭來瞧著她，“可惜我半身不遂？”

    “……”池南音抿了抿唇：“沒有啊，誰說的？哈哈哈！”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見色起意?！?/br>
    “……”

    “是不是很遺憾？”

    “……”

    “昨晚有人……”

    “國師，我們起床吧！”池南音果斷打斷他的話！

    她可太清楚自己喝醉了就會胡說八道的毛病了，她不知道昨晚自己是不是又發(fā)瘋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但晏沉淵只是按住她要撲騰起來的身子，說：“今日我不想早起，陪我再躺會兒。”

    “好呀！”池南音美滋滋地窩進(jìn)他胸口。

    初三，池南音在國師府里跟晏沉淵膩歪了整整兩天后，終于記起來她要去給jiejie拜年。

    挑了些禮物提上后，她便往瑞親王府去，至于晏沉淵，他肯定是不會去的了，他連祭拜先祖這種事情都懶得做。

    從顧鶴溪那兒討了一個超大的紅包后，池南音邁著輕快地步子往國師府走。

    行至半路，有兩人攔下她，看二人身形，都是練家子。

    其中一人拱手道：“池姑娘，我家大人有請?！?/br>
    第64章 

    “你家大人是誰？”池南音看了看旁邊，這是在鬧市，在街上，這些人不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搞綁架吧？

    不要再搞綁架了行不行，我不會死，但你們會死的！

    大過年的珍愛生命好不好？

    “姑娘隨我來便知，請。”那人抬手，指向旁邊的一間酒肆。

    池南音左右看看，心下嘆氣，進(jìn)了酒肆。

    這位大人他是，明宣帝。

    明宣帝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小八，池澈。

    池澈看向池南音的眼神很復(fù)雜，拳頭微緊，但他沖池南音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大概是說，不必害怕，不會有事。

    池南音不知道原來如今池澈已經(jīng)這么得明宣帝重用，心底有些哀然。

    晏沉淵可討厭狗皇帝了，小八這是在鬧啥??？

    “陛下?！背啬弦酎c(diǎn)頭問好。

    顧知雍獨(dú)臂握杯，笑看著池南音：“你見我不跪？”

    池南音恍然想起，從她來到這個規(guī)矩森嚴(yán)的世界后，除了第一次見到晏沉淵嚇得半死跪坐在地外，她再也沒有對誰磕過頭了。

    哪怕是明宣帝。

    她不想跪這個人，尤其是在那日晏沉淵定國脈之事后，她就更不想跪了。

    池南音抿抿唇，沒有回顧知雍的話。

    “無妨，坐吧。”顧知雍倒也沒有拿皇帝架子，只是指了下跟前的椅子。

    池南音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悄悄地轉(zhuǎn)了一下袖下的玉骨珠。

    “我聽聞，姑娘極愛滄京城中熱鬧的景象？”顧知雍著人給池南音倒了杯茶，語氣和善，不似帝王，更像熟人拉拉家常，說說閑話。

    “還好?！背啬弦粜÷暣?，沒有喝茶。

    “也聽說姑娘隨國師行遍大乾山河，姑娘覺得，大乾山河，風(fēng)光如何？”

    “很美?！?/br>
    “那姑娘可能想象，這大好山河為血光尸海所掩的樣子？”

    “……”

    “姑娘乃是大乾子民，想來，應(yīng)是不愿見這等亂世之象的吧？”

    “……”

    “我聽池澈說，池姑娘心地善良，憐貧憫弱，對他亦有一飯之恩。姑娘既是這等心善之人，豈會忍見天下生靈涂炭，百姓民不聊生？”

    池南音聽到這里，手指稍稍用力地交握了一下，低下了頭。

    顧知雍以為是自己說動了池南音，長嘆了一聲氣，：“我并無資格，也無能力要求國師為大乾付出什么，往日我有所強(qiáng)求，如今后果已是這般慘烈，我再不敢向國師多作哀求。但姑娘，天下生死掌于一人之手，我身為大乾國君，讓我眼看國土淪陷，百姓受難而毫無作為，卻也不能。”

    “姑娘你既是國師眷戀之人，可否……”

    “陛下。”池南音輕輕出聲，打斷顧知雍的話。

    顧知雍看向她，池南音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澄澈，不似這滄京城中人該有。

    她問：“我聽過一個故事，一輛馬車上有十個人，這輛馬車很快就要撞死路上的一個人了，可這個時候如果勒停馬車或者讓其改道，馬車上的十個人就會死，這種情況下，陛下會怎么做呢？”

    顧知雍幾乎沒有想，就回答：“撞過去，十人重于一人。”

    池南音聽著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道：“嗯，您的選擇沒有錯?！?/br>
    顧知雍：“姑娘會選什么？”

    池南音：“我選擇跟他站在一起。現(xiàn)在我和他站在馬路上，是少數(shù)人，馬車如果撞過來，我跟他一起死，馬車如果改道，我陪他一起下地獄?！?/br>
    池南音笑看著顧知雍，心平氣和地說：“痛苦一個人，可以換得天下太平，這樣的痛苦就不叫痛苦，叫犧牲，或者說，叫奉獻(xiàn)。這是一種很高尚的情cao，但這種高尚應(yīng)基于他自愿，而非被迫?！?/br>
    “我知道在所有人看來，國師他都應(yīng)該有此覺悟，我曾經(jīng)也這么覺得。我曾經(jīng)跟你們一樣，是站在干岸上的好人和衛(wèi)道士，代表著正義與道德。”

    “我還知道，國師落得如今人人喊打的下場，全是他自己作出來的。假如他跟別的國師一樣，不跟陛下你對著干，不要整天一張臭臉讓人害怕，他也應(yīng)該是個德高望重的人，備受天下尊崇?！?/br>
    “但問題是，他不愿意啊?！?/br>
    “套在他身上的枷鎖不是什么龍脈，是你們這些人的道德要求。你們想要一個能力逆天且具備自我獻(xiàn)身精神的偉大國師，他不可以有私心?！?/br>
    “一旦他有著通天本領(lǐng)卻不愿意自我犧牲的時候，他就成了你們口中的惡人。”

    “用一個專業(yè)一點(diǎn)的詞語來形容，這叫道德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