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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青因為沒有上過真正的學校,自覺知識簡陋淺薄,可其實有那么多中國經(jīng)典篇章爛熟于心,怎么可能真的淺?。?/br>曾廣同童年在京都的私塾里接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教育,少年時期上國立中學接受新思想新知識,青年時代去英國留學,學繪畫的同時也學習英國文學,他所擁有的知識和眼界如何,可想而知。柳川在柳長青和曾廣同的共同教育下學習十多年,寫文章時就總是帶著點古漢語的味道,言簡意賅,婉轉(zhuǎn)謙遜,轉(zhuǎn)承啟合韻味流暢,然而句式的應用又偶爾會帶點翻譯腔,讓他寫的東西如他的人一邊,中正端方卻不呆板枯燥,甚至還有一種不露聲色的時尚洋氣。柳川的筆上工夫在榮澤時如塵垢秕糠無人欣賞,到了原城卻一眼就被內(nèi)心以清流儒仕自居的孫局長驚為天人,只不過上下級關系在那里擺著,孫局長不好表現(xiàn)得太過熱切,但他對柳川的欣賞全局的人都看得到。但柳川的特殊待遇,卻不全然是因為孫局長的緣故。他去法國留學最終定居德國的弟弟,他的博士生弟弟和侄子,他美國M大的堂侄,這些柳川都不曾刻意宣揚,但在一個單位久了,不可能不和單位同事聊各自的家庭,事實在那里放著,柳川總不能撒謊吧?還有兩個小閻王。這倆貨第一次到原城公安局參觀爸爸的辦公室,是四月份來原城參加全省中學生物理競賽后,兩個黑泥鰍一出現(xiàn)就引起了轟動,看著兩個黑不溜秋比狼崽子還皮實的半大小子一左一右一個吹笛一個捏眼兒地跟柳川搞條件,說得了一等獎去美國看他哥什么的,柳川同齡的幾位領導眼都綠了,特么,這憑啥???反正,兩個皮猴子給爸爸好好拉了一波仇恨,讓柳川在單位的處境無形中又有了一點點提升。有祖蔭庇護底蘊深厚的家庭做背景固然讓人羨慕,可一個鴻翔鸞起后繼有人的家庭一樣讓人尊敬仰慕。柳川不缺錢,能力出眾,有眾多和他一樣鴻鶱鳳立的兄弟子侄做后盾,當然可以比別人更瀟灑一點。所以,柳川今天早退,沒有人覺得他沒眼色,不給局長面子,大家自發(fā)自動地為他腦補出了足夠的理由,每一條都合情合理。而此時的柳川,完全無心去想他中途離席后領導和同事們的反應,柳凌那個噩夢讓他心驚rou跳,恨不得插翅飛到雙山去。他只用了四十分鐘就來到了榮澤火車站前的土產(chǎn)商店門口,柳魁正和一臉懵圈的中年男人往外拖繩子,一整盤,還有幾十米散的,這是土產(chǎn)店這個型號全部的繩子。柳魁還買了一盤最寬的打包帶。后備箱放不下,柳川和柳魁把后排座直接拆了暫存在土產(chǎn)店,連店主想讓他們幫忙抬進店里的要求都顧不上,立馬上路。——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雖然因為下雪的緣故還是只有個大致的輪廓,可比晚上黑黢黢的一片好多了。也可以看見一片一片的雪花了,雪半夜有一陣非常大,現(xiàn)在,又小了一些。柳俠癡呆呆地盯著遠處隱約可見的路,望眼欲穿。他知道,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天氣里,人們出門走動的可能性很小,可是,總比晚上有希望。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他并沒有在半山腰,而是在懸崖邊上,車子右側大概只比路面低三四十公分,因為他在這個位置,都看不到路的邊沿,只能看到路那一面的山崖。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如果他能被及時發(fā)現(xiàn),這樣的位置方便施救;可如果支撐著二犢子的樹不堪重負斷掉,他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離谷底太遠了。左側和前擋風玻璃沒有碎掉,但都裂成了蛛網(wǎng)狀,所以他看不清自己究竟離谷底有多遠,也看不清支撐著二犢子的樹是什么樹,有多粗,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后窗的擋風玻璃出乎意料,居然裂的不那么厲害,只有幾道稀疏的炸紋,他剛才扭著身體看了一會兒,好像后面還有什么支撐著二犢子,不過他不肯定,剛才光線太模糊,他又怕轉(zhuǎn)動身體會給帶動車子,所以沒看仔細。如果后面真的像他模糊看到的,是那一截遺留的山體,那就好了。他來的時候記得,這段東西方向直路前的急轉(zhuǎn)彎處,兩邊都有阻擋,南面是正面的筆直的山崖,北面只在拐彎處有大約二三十米、中間最高處只比一般的墻高一點的、不規(guī)則形狀的很小一段山崖。那一段山崖當初應該是比其他地方向外凸出比較多,開挖這條路時,只要按照計劃挖夠?qū)挾燃纯?,在不影響路寬的情況下,當然是能少挖一點就少挖一點。而且,那一段山崖留著其實有很大好處,它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擋在萬丈深淵和山路之間,比人們專門在路邊打的安全護欄結實可靠多了。柳長青在上窯坡臨著鳳戲河的一面打的石樁子,就是起這種作用。柳俠舉起左手,臉在手表上蹭了蹭:乖貓,我現(xiàn)在準備回頭看看,你跟護身佛說說,叫她保佑我看見哩是石頭哦,要真是石頭,小叔就能多堅持一會兒了。他說完,雙手合十貼在鼻尖,閉上眼睛,又念念有詞說了幾句,然后睜開眼,一點一點挪動屁股。他挪的非常小心,每次移動的距離rou眼幾乎看不出來,這樣挪了快五分鐘,他才把上身扭轉(zhuǎn)了大概三十度,這個角度,再扭著頭,他就能看清楚后面了。雪花飄落下來,下面接著他們的物體從遠到近,高度慢慢遞減,有幾個斷面沒有被雪完全遮擋住,是青灰色的……石頭。柳俠鼻子有點酸。他吸了一會兒,再次慢慢地把雙手合十:“謝謝菩薩!謝謝。伯,媽,乖貓,我肯定能活著回去,肯定會有人來救我,肯定……”但他仍然不敢亂動。二犢子不可能后半截身子子全部實實在在停在石頭上,最大的可能是屁股在不規(guī)則的懸崖臂上掛了一個邊,而那片懸崖周圍肯定還有不算太小的樹或灌木叢,否則,全是石頭的話,摩擦力小,二犢子當時就沖下去了。心里稍微得到一點安慰,柳俠慢慢回轉(zhuǎn)身坐好,重新把自己包上,低頭看左腕上的表。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男式腕表,表帶是金屬的,和表盤一周渾然一體,內(nèi)部則是柳俠最喜歡的、偏深的海藍色,十二點刻度的下方,還有一個小小的日期盤,其他就沒有多余的功能了,手表的整體結構簡潔、大方,是柳俠最喜歡的風格。毛建勇回來之前,貓兒提前打電話告訴自己會帶給他一個禮物,柳俠問他是什么,貓兒說:“看見你就知了。”柳俠又問:“有啥特殊意義嗎?人家送禮物都有寓意啥哩?!?/br>貓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