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沉機沉默了片刻，回答：“應(yīng)當(dāng)是我讀書太少，孤陋寡聞，竟沒聽說過。”

        他那一本正經(jīng)說話的語氣和神態(tài)，若是換了祈猛肯定要在背地里罵他假斯文，不就是多認了幾個字多讀了幾年書嗎。可是李清凰卻從里面聽出來幾分冷幽默的味道，她大笑道：“你不知道，昨日那位王家小姐說我一定聽說過，我都不好意思說我沒聽過，其實我只聽說過?！?/br>
        在整座長安城那家喻戶曉的程度遠遠超過了李清凰從軍這種傳奇的故事。平民百姓們對于公主變將軍并不如對癡情不改的溫柔公主那樣熱情。

        陶沉機不確信她是在自嘲還是當(dāng)真不在意自己的事情被編排出各種花樣的版本，但是當(dāng)他走在她身邊，聽她哼著那首的小曲，才確信她真的是一點都不在意。他們穿過人流如織的東市時，陶沉機眼尖，忽然看到了一抹重紫色的官袍在前面閃過，很快又被人群遮住了：“將軍，前面那位好像是……林尚書?！?/br>
    ☆、145素有佳人（4更）

    如今的林縝大概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能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籌集到軍餉，能不能盡快調(diào)撥糧食到平海關(guān)，一共能籌到多少軍餉，夠不夠他們支撐到年底，這些問題都沉甸甸地壓在他們的肩頭，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可他們再是心急如焚，還是束手無策，因為調(diào)撥糧草、籌集軍餉這些事情他們都不能夠插手。

        陶沉機問：“要不要去和林大人打聲招呼？”

        “什么？不用！”李清凰忙不迭地拒絕了，她現(xiàn)在可不敢再去見林縝，畢竟昨天兩人還大吵一架——當(dāng)然，主要是她單方面表達了對他的不滿和不解，林縝只是一副想掐死她的表情，而且還發(fā)生了一點讓人難以啟齒的沖突，但是現(xiàn)在見面，也是徒增尷尬，倒不如等她把那個崔玉生給找回來，再同他見面的好，“林尚書公務(wù)繁忙，我們怎好去打擾人家？”

        陶沉機道：“你的反應(yīng)是不是有點大？”

        李清凰閉上了嘴。

        “……你沒去得罪林尚書吧？”他懷疑地看著她。

        其實仔細一想，還是很有這種可能。李清凰和林縝的淵源，還得從兩年多前開始說起，反正現(xiàn)實肯定不是她對林縝抱有什么癡心愛慕的心思。李清凰這心也是真的大，少女時候就敢混跡在除了她之外全部都是大老爺們的軍營里，旁人對她懷有各種心思，她全部都拒絕接收，心無旁騖地想要當(dāng)將軍。

        陶沉機語重心長道：“你不要去得罪他，至少現(xiàn)在這要緊關(guān)頭，你還不能得罪他?！?/br>
        ……得罪都得罪過了，她還能怎么辦？上門負荊請罪？還是跪地苦苦哀求？

        難道她不要面子的？她好歹也是個從三品將軍，她也是要臉的。

        李清凰撇了撇嘴，不耐煩道：“行了，我心里有數(shù)，再說林尚書也不是什么小氣的人，過幾天我再上門道歉好了?！?/br>
        他們牽著馬，直接擠過了那段人流最密集的街市。

        待他們走過后，一個書童打扮的少年道：“少爺，那位好像是安定公主，不知他們這是要去哪里。”

        林縝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又抬起頭，望著門楣上書寫著“長安商行”四個大字的牌匾。他側(cè)過頭，看了一眼淹沒在人海中的熟悉身影，低聲道：“是安定公主又如何？旁的閑事與你何干？”

        少年暗地里吐了吐舌頭：看，他只要一提到“那位”公主，少爺就跟吃了火藥一樣。

        賣身是不可能賣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林縝在心下嘆了口氣，就算他不太想跟王素這老油子打交道，卻還是不得不上門拜會，總歸是盡力把事情辦好，又或者是……不想要她太失望。

        ……

        李清凰他們出了城，就策馬往西山趕去，他們騎的馬本來就是好馬，西域混種馬比尋常的中原馬的腳程更快，更加神駿。待他們靠近了西山的范圍，反而放慢了腳程，學(xué)著那些文人雅士一路品評風(fēng)景?？吹铰愤呌懈浇迕衽R時搭建起來的茶水?dāng)偅钋寤艘埠茏匀坏厝ベI一壺茶喝，這樣一路過去，他們起碼喝了五壺茶。

        陶沉機不知道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既然是找人，那就應(yīng)當(dāng)快一點去找，她還偏偏喝了一路的茶水，喝得他都有點不太舒服了。

        李清凰道：“不著急，那個書生都失蹤月余了，就算急急忙忙趕過去，也未必能一下子找到痕跡。”

        一個多月的時間，別說什么痕跡了，就是尸體都怕被野獸給啃完了吧？陶沉機想了想，便問道：“你有多大把握？”

        “大概兩三成吧？”那位王家小姐都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說明她也覺得自己的情郎失蹤這么久，應(yīng)當(dāng)是不可能還活著了，這件事，純粹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果然，陶沉機聽她說完，不甚贊同地搖搖頭：“原來你是這樣忽悠人的?！?/br>
        “這怎么能說忽悠，你看，當(dāng)時上西山采風(fēng)的士子共有兩撥人，一撥人在半山腰同崔玉生他們散開了，安全回到了長安，而崔玉生他們卻沒有回去，你覺得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李清凰道，“要么遇上天災(zāi)，要么就是遇上人禍。天災(zāi)的話，比如碰上了山上的野獸，或是山體崩塌，你覺得這有多少可能？現(xiàn)在是深春時節(jié)，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山體崩塌，如果遇上野獸，難道就連一個人都沒逃回來？你看西山正好連著驪山山脈的口子，這里從前每年都會辦一場秋獵，事先都會把附近的山區(qū)全部都清理一遍，保證沒有大型的兇猛野獸。所以說，他們被野獸襲擊的可能性也很低?！?/br>
        李清凰和陶沉機對視了一會兒，又道：“去掉其中一個可能，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種，就是人禍。他們可能遇上山匪了。所以我們現(xiàn)在就學(xué)著那些書生一樣采風(fēng)，一路游玩過去，倒是有可能碰見同一批山匪。等到進了匪徒窩，我們再要打聽一個崔玉生，怎么可能會問不出端倪?！?/br>
        崔玉生要是運氣好，還活著，她就把活的崔玉生帶回去。崔玉生要是死了，她就把那些山匪帶回去讓王小姐報仇。

        陶沉機緩緩道：“你應(yīng)當(dāng)多帶幾個人當(dāng)幫手。”

        她是平海關(guān)的李少將軍，是整個平海關(guān)軍營的關(guān)鍵人物，是中流砥柱，是眾人都心悅誠服的軍神，她如果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那些山匪就是償命都賠不起。

        李清凰搖頭道：“不行，除了你之外，他們看上去都太彪悍氣勢太凌厲，一露面，對方就該警覺了，又怎么可能還會主動來招惹我們？”

        什么叫除了他之外，他們都太彪悍氣勢太凌厲？

        陶沉機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