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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面色紅潤。他于龍椅之上坐下,右手一揮,左手放在龍椅扶手上,聲音沉穩(wěn):“諸位,請入席?!?/br>在階下來使大臣看來,他身體并無大礙,甚至還十分健康,可墨問卻知道,他不過是強弩之末,兀自苦撐罷了。什么步履從容,都是裝的,什么面色紅潤,都是妝畫的,甚至連鬢邊那一縷白,也仔細別在了黑發(fā)里,看不出了。李冼事先讓沈心用銀針淬了麻藥刺入肺部的xue道,即便是疼,他也暫時感覺不出。墨問隱了身形站在他身邊,右手覆在他的左手上,暗中將自己的內力傳給他,以保證他還能有力氣說話。他渾身都在抖,墨問感覺得到。只是不知,這般盡心竭力,究竟是為哪般。到頭來,也不過史書之上幾頁白紙黑字,就算功德齊天,也無非讓后人瞻仰罷了,可瞻仰歸瞻仰,又有幾個,能躬身力行呢。做得再多,百年之后,也不過一抔黃土。也許自己,并不適合當一條墨龍,那份無私濟世、普度眾生的心,他并沒有。或許這一點,他比李冼,差了天溝地壑。把使團安頓下榻,所有大臣都退出大殿之后,李冼終于支撐不住,憋悶已久的咳頓時爆發(fā),咳得驚天動地,血,又灑得到處都是。墨問無力阻攔他,只默默貢獻出自己的懷抱,好讓那人,在殫精竭慮之后,有一個能暫時依靠的所在。他抱著已經昏迷的李冼,看不過他臉上的脂粉,一抹而凈,將事先準備好的龍血,給他灌入喉中。心已經痛得不會再痛了。他不傻,他早已知道,李冼心中的那桿天平,究竟傾向哪邊。使團在渭陽留宿了十日,十日之后,李冼賞賜了他們許多珍寶,再讓衛(wèi)衡護送,返回南疆。他親自送他們出城。李冼終于被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自此一病不起。☆、尾聲御龍殿,寢宮。李冼伏在書案旁,從暗屜中找出一樣東西。那是一份詔書。墨問立在一邊,遠遠地看著,那書寫詔書的絹帛已經泛舊了,顯然不是近期寫成的,已他的眼力來看,這東西至少是五年前的。他沒有打擾李冼。李冼不停地咳著,每咳一聲,喉嚨里便涌起一絲腥甜,他不想把那詔書弄臟了,只好一直捂著嘴,單手繼續(xù)在抽屜里摸著,摸出一個紅綢包著的東西,打開來,里面是一塊白壁玉璽。傳國玉璽,墨問第一次見到那東西。李冼把那玉璽按了紅泥,又在詔書上一寸一寸用手摸著,摸到了合適的位置,把玉璽用力蓋了下去。他已經沒有什么力氣可用,雙手合力蓋那玉璽,也不過勉強蓋清,卻因為太過用力,又激起更劇烈的咳嗽,終于還是不小心,把血濺在了詔書上。雖只一滴,卻刺目非常。可他看不見。口鼻之中涌出大量的鮮血,他偏過身子把住桌角,咳得快要背過氣去,墨問輕輕給他順著氣,掃了一眼詔書上的內容,垂下了眼。他拿白絹絲帕給李冼擦了唇邊血漬,門外太監(jiān)走了進來,躬身一拜:“陛下,建王來了。”李冼止了咳,“叫他進來?!?/br>李況看見地上的鮮血,驚得說不出話,“小冼,你……”“大哥,”李冼扯出一抹無力的笑,遣走了所有下人,取出一樣東西,按聲音的方向遞在他面前,“這個,請你一定要收好?!?/br>那是一塊令牌,一塊非常特別的令牌。這令牌不知是何材質,通體漆黑,最特殊的還是它的形狀,居然是一把短劍的模樣,無鞘,不開鋒,長約三寸,劍柄處寬約二寸,握在手里冰涼沉重,正面刻有一個“玄”字,背面則有六個圖案,分別是:一只雄鷹、一片羽毛、一支箭矢、一卷書籍、一片鱗片、一只玄武。“這、這究竟是何物?”李冼卻不答,只把那東西塞在他手中,將他的手指握攏,道:“成也玄甲,敗也玄甲。大哥,請你務必記住這話?!?/br>他話音剛落,身邊竟憑空出現六個人來,把李況駭了一跳,后退一步,卻見那六人單膝跪在自己面前,抱拳垂首:“玄羽秦羽,誓死效忠玄甲令。”“玄鷹秦角,誓死效忠玄甲令?!?/br>“玄箭沈亢,誓死效忠玄甲令?!?/br>“玄鱗秦宮,誓死效忠玄甲令?!?/br>“玄武沈角,誓死效忠玄甲令?!?/br>最后一人乃是女子,她一襲紅衣,也跪得最晚,目光在李冼身上掃了一眼,依舊朝李況跪下了,“玄案沈心,誓死效忠……玄甲令?!?/br>李況愣在原地。赤血玄甲,護大胤周全。載:大胤歷二百四十三年秋,先帝身染重疾,自知無力繼理國事,遂禪位與武帝。八月初八,武帝即位,改年號承天,大赦天下,免勞逸賦稅一年。同年三月,長寧將軍季纓請命戍守雁門,先帝準,并親自為其餞行。同年九月,武帝念及明威將軍林如軒歷年戰(zhàn)功赫赫,為其白污名,并加封定國大將軍,官居從二品。同年十月末,尚書令藺行之自請辭官還鄉(xiāng),武帝準,賞其良田百畝,珠寶十箱。就此撤尚書令一職,提吏部為六部之首。次年,正月初三,先帝病垂,久醫(yī)不治,晝夜咳血,于子夜夜寂之時,崩。舉國同悲,天下縞素。武帝大哀,念先帝生前功績,追其謚號:曇澤。作者有話要說: 莫方,還沒完,一定會he的信我,明天還有最后三章正文才算結束。。。其實謚號應該是有特定字眼的……然而我這畢竟是架空,就不要深究了☆、續(xù)章:歸去從十六歲登基,到二十六歲退位,整整十年。大胤皇帝李冼,終于結束了自己如同曇花一現般的一生。此后,史書上,也許會多上一位曇澤皇帝的名號,而世上,則會少了一個做盡善事卻不得善終的年輕人。是非功過,又予孰說。大胤歷二百四十五年,承天二年冬,正月初三夜。渭陽皇宮,御龍殿。窗邊那一盆曇花早已謝了。李冶跪在床邊,紅著眼眶。他的弟弟,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或許這樣也好,他太累了,是需要休息了。只愿他來生,再也不要投在帝王家。李冶輕輕抽噎著,深吸一口氣,眼睛已經紅腫得幾乎睜不開,他視線模糊地看向旁邊那一襲黑衣的人,苦笑著,又垂下眼。墨問的手搭在李冼的脈上。脈象微薄,氣若游絲。已經沒人能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