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理咬牙道：“正陽！你可想過當(dāng)年先皇為何金牌三道令你返京？”

“……真是天道昭彰啊?！?/br>
張源理聽他突然冒出這句不由一怔，就聽他語中似是帶笑道：“先前本王曾與玉鏡言，‘鄙高位羊質(zhì)虎皮，見非辜兔死狐悲’。”

張源理叫他那話中之意驚得心頭大震，急急抓了他手：“可不能胡說！”

歐陽庭一哂：“鳥盡弓藏朝夕間，兔死狗烹亦有時?！边@就肅然道，“靜安，正陽一生無他求，惟愿鳳朝再無禍亂，海晏河清?！?/br>
張源理深吸口氣看住他：“我可不想摯友當(dāng)真馬革裹尸還！”

“這話見外了不是？”歐陽庭悠然一笑，“那‘忠’字也許混不到了，我可指望你替我討來個‘武’字為——”

“歐陽庭！”張源理憤而扼緊他手，“你怎可如此輕賤生死？！”

“將軍百戰(zhàn)死?！睔W陽庭不以為然，“若不抱定生往死復(fù)之心，又如何身先士卒，蕩平邊患？”

張源理無言以對，只一雙眼中滿是沉痛。

歐陽庭失笑，反握住他手拍了拍：“瞧你這樣子，當(dāng)年狀元郎打馬游街的氣派呢？”

張源理狠狠瞪他：“自從認(rèn)識一個叫歐陽庭的逆賊開始就沒了！”

歐陽庭笑得越發(fā)大了：“這倒真是我的不是了?！?/br>
“你還笑！”

“冬雪已下，再遲難道留著他們過年不成？”歐陽庭聳聳肩，“也不是甚麼稀罕東西，送人都嫌貌丑性鄙氣派小?！?/br>
張源理見他這樣子也很無奈：“你有把握說服天家？”

歐陽庭奇道：“本王遇刺受傷，大發(fā)雷霆欲踏平達(dá)怛，和天家有何干系？”

張源理再度無言。

歐陽庭拍拍他肩膀：“放心，攝政王，背鍋俠。”

“……甚麼俠？”

作者有話要說：　　“沒甚麼，我夸自個兒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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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汪元亨曲：“鄙高位羊質(zhì)虎皮，見非辜兔死狐悲?！?/br>
第60章

第五章劍指王庭

月隱黑云，枯樹流沙均不見。莽莽雪原，踏斷落凌。嗚呀怪梟，旋羽暗河。凝冰非淺，寒氣凍鞘。冷風(fēng)如刀，吹面如割。

一隊二十五騎兵呼嘯而來，駐足河邊不由踟躕。

一個跳下馬來打量冰面啞聲道：“頭兒，要不歇會兒？”

“歇個鳥！軍令今早拂曉前趕到嶼城，你不要腦袋啦？！”

“可頭兒，咱們已經(jīng)行了一天一夜。人熬得住，馬也不行了?！?/br>
那頭兒看看自己這隊其他人，雖沒說話，但眼里也帶著幾分懇求之意。他便又仰頭看看幾顆隱隱綽綽的星子，啐了一口才道：“也罷！總不過還一個時辰的路?！?/br>
余者聞言莫不呼口氣，紛紛下馬，砸開冰面取水飲馬。不敢埋鍋造飯，但就著雪水吃點(diǎn)兒干糧也覺得心里松快不少。

隊中最小那兵嚼著干糧口里含含糊糊道：“頭兒，到底甚麼事兒這般急？”

那頭兒撫著馬背嘿嘿一笑：“好事！”

“可咱們走時沒跟副將請令，算逃兵就慘了?！蹦切”ＵＱ?。

“呸！沒勁兒的破爛玩意兒！連cao練都省了的地方留著干嘛？！”小兵身邊一人咬口硬邦邦的干料，呸了一聲，“眼睜睜見天看達(dá)怛耀武揚(yáng)威，老子咽不下這口鳥氣！”

“行啦老張?！蹦穷^兒一咧嘴，“小六子怕啦？要怕就回去，我不怪你?！?/br>
“別看不起我嘞！”那小兵不滿地擦擦嘴，“再說頭兒當(dāng)年把我從死人堆里扒拉出來，這條命就是賣給頭兒的了！”

那頭兒卻正色道：“胡說！你這條命啊，是賣給金翼五衛(wèi)的！”

“金翼五衛(wèi)？”那小兵一愣，悄悄捅了捅身邊先前說話那老張，“大張哥，真是那個，那個金翼五衛(wèi)？”

“這天下還有幾個金翼五衛(wèi)？”大張哥給了他腦袋上一下，轉(zhuǎn)頭又翻白眼，“大老黃，早跟你說別帶小六子這蠢東西。”

大老黃也翻個白眼：“不帶他？那咱們就差一個?！?/br>
“差就差，總不能王爺還宰了你！”大張哥說完就笑。

“三年不見王爺，一見面告訴他咱們朵頤右陣一隊人不齊？！”大老黃作勢要踢他。

大張哥向右一閃：“我要告訴王爺你私刑打人！叫他罰你三十鞭子！”

大老黃聞言又氣又笑，這就上去再踢他一腳：“滾你娘！你倒是想！”

一眾人這就都哈哈大笑起來。

大張哥笑完了沖小六子道：“你小子沒趕上好時候。咱們金翼五衛(wèi)可不是一般人，算來是賢靖王爺?shù)挠H衛(wèi)出身，但一直隨王爺南征北戰(zhàn)，建功無數(shù)！遠(yuǎn)的不提也罷，單說三年前的逵漠之戰(zhàn)你總該知道?！?/br>
“曉得曉得！”小六子忙不迭點(diǎn)頭，“殺了狗達(dá)怛的大汗！”

“那也是咱們金翼五衛(wèi)的功勞！”大張哥一臉懷念地看著北天星辰，“那天也是這麼個墨墨黑的晚上，那狗大汗還在帳子里睡著。咱們王爺親率中陣二三隊的五十勇士一路殺到金帳前，一槍一劍斬殺——”

“一槍一劍？”小六子張張嘴。

“咱們王爺上馬提槍，下馬用劍，你可別記錯了。”大張哥咂咂嘴，“那叫一個雄發(fā)英甚麼——”

“雄姿英發(fā)！”大老黃翻個白眼，“不會說別說?！?/br>
“我就是個粗人，怎麼著吧？！”大老張哈的一笑。

小六子急急道：“后來呢？”

“后來吶——”

“后來就散啦！”大老黃翻個白眼，“行了！都起來上馬！”

小六子正聽得入迷，聞言甚是遺憾：“頭兒，再說說唄。”

“說個屁！”大老黃踢他一腳才道，“等你見了王爺，比說一萬句都有用！”

大張哥早翻身上馬大笑道：“叫你不早說是王爺！”

“能讓我把哥兒幾個都叫齊的，除了王爺還有誰！”大老黃一騎當(dāng)先，振臂揮鞭大喊道，“弟兄們，金翼不振，凌霄不沖；金翼鳴鳳，五衛(wèi)翔天！”

小六子雖然聽不明白，卻鼓動精神隨這二十幾人一起呼喝。哪怕灌了滿滿一嗓子北風(fēng)，也覺得心里熱乎乎的。

一路趕到嶼城外，不過剛交寅時。

小六子遠(yuǎn)遠(yuǎn)望見黑壓壓的城墻下只一人一馬立在城門外約三十丈處，一襲玄色戰(zhàn)袍幾與夜色相融，卻又猛地跟他身后帥旗一般迎風(fēng)獵獵。待再近些，借著雪光看清他身前有一桿丈許寶槍直直插在馬前地上，通體烏黑發(fā)亮，隱現(xiàn)金芒。

大老黃自見那人身影就不停抖，待看清帥旗已是紅了眼眶。深吸口氣策馬近前，一勒馬韁滾來抱拳跪地：“朵頤右陣一隊報——”

小六子見眾人都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