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搬出去，寢室只剩他一個人住，在下學期開始之前都不會有新的向導入住。

季應瀾和周瑤在這方面一向都隨他，倒是季暉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還等著假期回來看弟弟呢。

只不過季悅堅持的事情，季暉從小到大都沒扭過他，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之后，只得千叮萬囑有什么需要千萬要及時告訴家里。

“我知道啦，大哥，我先掛……我不是嫌你煩，我是要去吃飯了。啊？不知道食堂有什么，好的好的，我不省錢?！奔緪偪扌Σ坏玫匕矒崃撕冒胩?，才打發(fā)了玻璃心碎一地的季暉，收了通訊器。

他呼口氣，在床上坐了起來，面色變得有些恍惚，耷拉著腦袋往旁邊看去。陽臺窗戶外的陽光不是冰冷的亮白色，反而看起來暖呼呼的。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季悅撈起暗紅的線衫，套在背心外面，踢上運動鞋走了出去。他并不想吃東西，只是想找個不那么陰冷又安靜的地方呆一呆。

能讓他好好想想東西，或者能讓他什么也不想。

中央圖書館并不是向所有人開放。在這個大大減少了生產(chǎn)紙制書籍的年代里，新造的書加上從那場大浩劫里存活下來的書已成了珍貴的遺產(chǎn)。除了需要申請的各階層軍官還有需要研究的學者之外，在學院里只有積累了高學分的優(yōu)秀學員才能獲準進入。

季悅不是個讓導師們省心的家伙，但他的學分卻是足夠的。

在前臺確認了身份，他雙手插袋走進排排書架之中，渾身氣質和這充滿珍貴紙墨香的地方絲毫不搭。

心不在焉地選了很久，他挑了一本新歐洲游記，拖沓地走到窗邊的桌前坐下，將自己沐浴在一整片讓人生困的溫暖里。

“嗨、真巧?！奔緪倹]什么精神地對著對桌的人問了聲好，在這種時候整個圖書館里就他和對方兩個人，還偏巧是認識的。

胡林頭都沒抬，壓著聲音仿佛怕打擾什么不存在的人似的，“這里禁止高聲喧嘩?！?/br>
“省省吧，這里就只有我倆?！奔緪偱吭谧郎?，支著兩只手肘舉高書，在桌子和書的夾縫中看向胡林，“聊聊天唄？”

胡林沒理他，翻了一頁書。

“你在看什么？”季悅扔開游記，伸手去撥胡林的書，“哇哦，哲學啊?！?/br>
終于胡林用仿佛在看害蟲的視線戳在他臉上，語氣里帶著一種極其克制的嫌棄，“你知道么？我一點都不想和你說話?！?/br>
季悅可有可無地笑了笑，“沒關系，我想和你說話?！?/br>
握著書，胡林的表情變得有些防備，甚至接近窘迫，好像已經(jīng)預見季悅會問出自己最不想碰到的問題，“你到底想做什么？”

察覺到他真正緊張起來了，季悅撓撓臉頰，“我沒想嚇你啊，你干嘛這么怕我？”

“我不怕你?！焙趾芸斓卣f完，隨后發(fā)覺這樣急迫否認反而顯得不那么從容得體。他臉上掠過惱羞的神色，旋即收斂了起來，面無表情地道，“我只是討厭你。”

季悅噗嗤一笑，“我說，有人說過你挺可愛的么？”

砰地一聲大力關上了書，胡林語調平平地道，“謝謝你的嘲笑。”

“我沒有嘲笑你啊?！奔緪傠p手交叉搭在桌上，聳聳肩，“說真的，我很喜歡你?！?/br>
擺了個阻止的手勢，他主動站起來，微微一笑，“先來后到，還是我走吧，你慢慢看?！?/br>
胡林終于忍不住了，“你是發(fā)什么神經(jīng)？”

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季悅突然問，“請教一個事兒，你一直以為蘋果不好吃，但是有一天咬了其中一個別人都啃不動的蘋果，那味道讓你念念不忘?？赡遣皇悄愕奶O果，你也根本不想讓自己顯得那么渴望它，它不過就是個蘋果嘛。而且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就非吃它不可，反正還有其他蘋果不是嗎？”

胡林：“……”

“但是其他……有其他人，因為丟了自己的蘋果活不下去。”季悅抿起嘴，額頭因皺眉出現(xiàn)了深深的溝壑，“你又開始考慮那個蘋果的問題了，這非常困擾你，你該怎么辦呢？”

一絲領悟在胡林的臉上出現(xiàn)，他沉吟了一會兒，“如果別人塞給我的話我會像其他人一樣吞下去吧，但如果不是我的，我不會去動。不過……”

說到這里，他似乎有點不解，像不認識一樣地看著季悅，口氣復雜，“要是你的話，不管別人讓不讓，你多半會多啃幾口再說，你不就是這種先行動再報告的家伙么？”

季悅先是一呆，接著就毫無顧忌地大笑了出來，笑得喘不過氣來，“天啊，原來是這樣啊……”

他擦了擦被擠出來的眼淚，瞇著一只眼睛，笑道，“果然我真的很喜歡你啊?！?/br>
不置一詞，胡林臉上空白一片，只有目光尚能被分析成‘你簡直是個神經(jīng)病’。季悅卻已經(jīng)沖他揮了揮兩只手指，“拜啦，我想辦法去啃蘋果了?！?/br>
胡林嘴角抽了兩下，“祝你啃得開心?！?/br>
季悅在前臺登記離開時，管理員對他投來不認可的眼神，大概是為了他剛剛發(fā)出的噪音。不過季悅回以了相當燦爛的微笑，也許因為這個笑容里十分有感染力，管理員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一邊走一邊拿出通訊器，撥了狄索的號碼。他也不確定狄索能不能接，不過幸運的是沒過一會兒，通訊器就被接通了。

狄索打了招呼后道，“我很驚訝，你會主動聯(lián)系我?！?/br>
“又不是第一次。反正看起來我常常讓你驚訝，趕緊習慣吧?！奔緪偞盗寺暱谏?，“怎么樣，你們艦長的身體還好吧？”

“他很好?！钡宜鳒厝岬胤磫枺澳阋退?lián)系么？”

季悅遠眺著越來越近的食堂，隨口答道，“啊，暫時不用了。我想問問，你們接下來的任務是什么？哦，如果涉及到保密的話就當我沒問吧?！?/br>
通訊器那頭有了微妙的停頓，不超過兩秒，“我可以詢問這個問題的初衷么？”

“唔、我會為此安排我的時間?！奔緪偪觳教蠋纂A階梯，飯點已過，食堂稀稀拉拉沒有幾個人了，“我問題的答案呢？”

“我們下一年沒有出航計劃。”狄索頓了頓，“肖恩的情況不太好，不是因為γ上的事……”

未盡之話里的意思季悅心知肚明，他挑起個笑，聽到狄索接著道，“所以學院安排我們認領學院里的教學職務?！?/br>
“哇哦，大驚喜啊。”季悅抬起眉毛，“好啦，我要吃飯啦，回頭見咯~”

午飯他吃得很多，是最近以來吃得最暢快的一次。心中不再有猶豫和迷茫，季悅整個人都像拋去了一層塵埃，他頓覺之前的困擾皆是好笑。

從某一方面來說他也對自己感到很抱歉，他以為他早就該明白一點，其實所有問題都沒有始終管用的正確答案，直到你能真正的解決它。

所以，去解決它吧。

季悅迫不及待地聯(lián)系了班級導師，告知自己要申請一份交換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