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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氣就冒白霧,說起話來都看不清對方的臉,全被白霧遮擋住了。由於一起過了團圓節(jié),和劉國卿的親密一時間突飛猛進,幾乎可被定義為金蘭之交。尤其是依寧還管他叫了好幾聲爹。於是,相互蹭飯磨牙之類的交往,自是不在話下。我對他很是著迷的,在不知不覺中。農歷九月末,奉天下了場暴雪,交通中斷,依誠他們學校停課了,這倒是給了他撒野的機會,帶著meimei和鄰居家?guī)讉€小孩子堆雪人、打雪仗,瘋得沒型。太太幾次揪著他耳朵罵,都被我攔下了。男孩兒嘛,還要天天姑娘家似的養(yǎng)在香閨里不成?至于依寧,她還沒有上學,這個年紀玩夠了,長大了,自會收斂。太太對我的歪理很是不屑,念叨了好久。但對依誠的管教確實寬松了些。有時一頭一身雪地回來了,也會睜只眼閉只眼,讓人給少爺燒熱水洗了澡便罷。只是有次提到了依寧。她明年就虛歲七歲了,到了進學堂的年紀。教育部近來發(fā)布了通告,從明年起實行新學制,這樣的話,不僅是依寧要入學分班,依誠也將面臨升入四年級后報考中學的壓力。依誠對學校是很不喜的,不過課業(yè)還算好?,F(xiàn)在日方將日語定位官方語言,從小學起就教授孩子們日語,依誠剛入學時被那些個教日語入門的中國先生打過,為此向我哭訴,我只能跟他講,如果改變不了風的方向,那就改變帆的方向。他很聰明,自此學業(yè)分數(shù)都很好,再也沒給過那些法西斯教師們打他的理由。如今依寧也快入學了。我是很不想讓她上滿洲國的學校的,那里充斥著不公和歧視。依寧從未接觸過這些,只怕到時會受不了。可也沒有辦法。我是為日本人做事的狗,我的孩子自然要遵守日本人訂的規(guī)矩,上日本的學校。中國是落后的,還無法建立起防御的高墻,所以我們改變不了風的方向。只希望,暫時改變了方向的帆,有一天能夠回歸正確的航線。生辰過后,我占盡一切時間在家里貓冬。外頭冰天雪地,真是半分都不愿離開暖爐一步。去見劉國卿除外。只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情,倒是有些日子沒和他一起吃飯喝酒了。這天收到羅大公子羅琦兆的帖子,說是邀我明日去東陵踏雪尋梅。尋個屁梅花!東北這冬天雪地的,哪來的梅花?有也凍死了!便是春日公園里的櫻花樹,也早就光禿禿的了。這般想著,探頭看了眼窗外。自從中秋后,我便總是一個人在書房待著,偶爾喝點小酒,放著那唯一存活下來的唱片,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這種感覺,很是寂寞。窗外那顆芭蕉枝椏上覆蓋著厚重而均勻的白雪。前一陣還和劉國卿在茶室聽雨打芭蕉,現(xiàn)下只能看雪壓芭蕉了。這棵芭蕉是我執(zhí)意種的。芭蕉不耐寒,整個東北也見不到幾棵,偏生它還是活了下來,一年又一年的,到了雨季,就能聽到雨滴打在芭蕉葉上的聲音。當時也不知道是魔怔了還是怎的,就是覺著這株芭蕉長得好,便種到了院子里。發(fā)完呆繼續(xù)看帖子,本打定了主意回絕的,卻看到羅琦兆說,也邀請了鄒繩祖鄒老板。從前對鄒老板的不恥和避而遠之早已在他說出我阿瑪時轉變。他很神秘,但隱隱有種預感,他有所隱瞞,或許還與我有關。遣人去羅公館知會一聲明日東陵見,念及多日不見劉國卿,又差人捎個口信,明日一起去東陵賞雪,等早上去接他。眼珠子一轉,又加了句,咱閨女也去。依寧早就被憋瘋了。為了明年春季入學,家里請了啟蒙先生,教她一些基礎日語和國語,可她對俄語更喜歡一些,我便讓翠珠先教著她,差不多了再請俄國人來教。連著數(shù)個星期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課,依寧早就厭倦了。她本就不是安定的性子,不日前來和我撒嬌說要出去玩,正巧明日帶她去東陵,也算散散心。第二日,我早早便起了,誰知依寧起得更早,梳洗好了,穿著那件銀白繡梅花的布料做的小棉襖,跟顆小銀疙瘩似的,甚是可愛。到了劉國卿家門口,他已經在等著了。他穿著黑色的長棉衣,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裹起來,走路都嫌礙事,不過很暖和。依寧見了他很親近,向他討糖吃。劉國卿跟她逗了片刻,才從兜里摸出一粒糖來給她。開車師傅早已見怪不怪,還打趣了兩句,說劉先生和我有緣。我聽著心里還算暢快,沒忍住,笑了下。劉國卿抱著依寧,問道:“笑什么?師傅說的對,我倆有緣著呢。跟小寧寧更有緣?!?/br>他是真心把依寧當閨女疼的。小孩子對對他們懷抱善意的人總是很親近,依寧的判斷說明了一切。我道:“你最近干嘛呢,見首不見尾,擱署里找你都找不到,還得賣著閨女的面子?!?/br>依寧沖我做了個囂張的鬼臉,我就勢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捏得臉蛋紅撲撲的。劉國卿一把把老子的爪子拍開,給依寧揉臉,笑道:“冬天了,犯懶,反正署里也沒啥事,能偷懶就偷唄?!?/br>我翻個白眼,連鄙視都懶得給他。相處久了,便發(fā)現(xiàn)他不似表面上那般完美無瑕。這也難怪,世上哪有五倫全備的人?他有時很迷糊,經常弄丟東西,都是老子幫他善后。又很不會洗衣服,大冬天的,仗著有地龍,洗過了衣服,不曉得要生暖爐烤干,還滴著水呢,就晾在外面,結果凍成了冰棍,輕輕一掰就折,到最后還是臟了衣服就打包送到我家來一起洗了,干了再送回去。想到這個,又想嘆氣了。“今兒怎么想起來出來玩了?”他道。“羅大公子相邀,定是備了好酒,干嘛不去。”“羅大公子?”劉國卿蹙眉道,“羅琦兆?”“除了他還有誰是羅大公子。”我點頭,“還有順吉絲房的鄒老板鄒繩祖,想必你也是聽過的?!逼乘谎?,頓了頓,還是提點道,“這些人和日本人都是很有交情的,多接觸些不是壞事?!?/br>他遲疑道:“這樣好嗎?我并沒有受邀?!?/br>我咧嘴做出痞笑,土匪似的勾住他脖子把他拉過來,按住他的頭,讓他靠在我胸膛,不正經道:“我跟他們說帶了壓寨夫人來!他們敢放個屁試試?老子的人還能受了委屈?”依寧因著這姿勢被壓著,很不舒服,劉國卿掙扎著坐回原位,頭發(fā)都亂了。他把依寧重新調到了舒服的位置,哭笑不得道:“得得得,爺您說了算,”說著斂了神色,嚴肅道,“他們要是真放了屁,你可得給我做主啊?!?/br>他這幅表情配上戲文似的粗魯說辭,別說是我,連依寧都笑個半死。☆、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