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恐懼。父親似乎感受不到身后同行者們的力量，而是一個人在艱難地逆風前行，步履維艱。后來，事實告訴何夕，那不是他的錯覺。

游行過后，為了控制民眾的激烈情緒，政府連夜發(fā)布通告，宣布QUIET的雙重安全保障體制。其一，就是民眾享有自由進入和退出的權(quán)利，并且公布了QUIET的運行原理，保證大家可以從中全身而退。其二，政府人員和一部分權(quán)貴身先士卒，宣布永久遷入QUIET，要在系統(tǒng)中為全人類的基礎社會建設做貢獻。并且宣布維持QUIET日常運行的人員由享譽全球的科學家們輪流擔任，屬絕對機密任務，任何其他人員不得干預（這其中就有徐磊）。有了政府的保證，人民的情緒稍稍平息，但小型的游行活動和反抗組織還是會時不時地活躍。不過這完全擋不住之后的移民大潮流。

把政府的通告當定心丸，并且聽了從QUIET中出來的人發(fā)表“夢一般”的感言后心生無限向往的人們，開始想盡各種辦法湊集資金向政府購得QUIET的永居權(quán)。一家又一家的燈滅了，傍晚結(jié)伴回家的小伙伴們越來越少，直到最后就剩下何夕跟徐磊，而徐磊因為天才的編程思維被政府送去研究機構(gòu)學習，一個月才回來一次。那個時候，何夕是恐慌而孤獨的，他一邊延續(xù)著父親“反系統(tǒng)”的思想，一邊在內(nèi)心深處覺得自己是個異類，直到他進入“燕園”學習，逐漸找到自我。

“Robert，其實政府不只有雙重保障?！焙蜗Τ聊嗽S久，忽然說：“他們還有完美的最后一重保障——就是人類無窮的欲望?！彼崖曇舴泡p，帶著一種蠱惑的意味，“把夢境變成現(xiàn)實，把所有從前不敢想不敢做的都經(jīng)歷一遍，誰不心動呢？你在里面不老、不死、無病、無災，可以任意改變自己的外貌，穿梭在不同的年代，甚至可以找不同的人過無數(shù)個不同的人生。這是古代皇帝苦苦追尋的千秋大夢，你在今天終于可以實現(xiàn)了。誰會拒絕呢？”他自問，然后苦笑著回答：“可能只有我那群‘冥頑不化’的老師了吧。”

Robert卻說：“可是你的那群老師是對的。”他的語氣甚至斬釘截鐵，“你的老師們一直保持著獨立的思考，這給予他們避免危險的直覺?！?/br>
何夕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宋校長甚至不知道現(xiàn)實物質(zhì)無法帶入虛擬世界?！?/br>
“這不重要?！盧obert語氣嚴肅，何夕想象他如果有形象，應該會跟生氣時的黃老師差不多，“重要的是政府的行為本身就是一個悖論。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預料到所有人都會進入QUIET，那他們?yōu)楹我邇r出售永居權(quán)？他們最后收來的這一大筆錢在現(xiàn)實世界中毫無用處。按照現(xiàn)有的邏輯推論，在現(xiàn)實世界，余留人員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也不需要商品經(jīng)濟，人們在機器的幫助下完全可以達到‘不勞而獲’，‘各取所需’的生活狀態(tài)。而在QUIET里，大家暢快遨游，隨心所欲，貨幣這種東西更加是無稽之談。那么這筆錢到底打算用來做什么？”

何夕之前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父親一直說QUIET是災難，卻一直沒告訴他為什么。現(xiàn)在他從Robert的話中似乎找到了蛛絲馬跡，但他還是試圖用慣常的思維去回答：“因為進入系統(tǒng)的先后順序并不好決定，用金錢當門檻是一種最簡單易行的方法吧?！?/br>
Robert對他的答案不知可否，又接著說：“這只是其一。其二，政府既然宣布進入QUIET全憑個人意愿，又為何在資助你們這最后一批人進入QUIET時設上時限？”

何夕聽了這句話，陷入沉思。

Robert繼續(xù)揭示，“政府通知你們說，12月31日是最后一次低收入端口開放的時間，如果你們這次不進入QUIET，那么你們將永遠失去進入QUIET的資格?！彼谅晢枺骸盀槭裁矗渴欠襁M入系統(tǒng)明明是一個自由的選擇，為什么政府要威脅你們？”

“將永遠失去進入QUIET的資格……”他反復咀嚼政府的通知，順著Robert的提示接著往下想，越來越恐慌。何夕想起以前看過一部叫的電影，他現(xiàn)在就好像在一個聲音的引導下，慢慢揭開掩蓋住真相的那塊幕布，“政府的意思是黃老師他們會與那個世界永遠失去聯(lián)系。而如果所有的人都在系統(tǒng)中，那么剩下來的這幾個人會非常危險，沒有人會知道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也許……消失了也沒有人會在意?！彼X中飛快地搜集近期得到的信息，繼續(xù)推理，“而且從上一批進入QUIET的人過去已經(jīng)有三年了，在這期間自愿從QUIET出來的人不足5%，并且在蘇醒過后因為對現(xiàn)實世界不滿又都全部回去了。長此以往，可能根本不會有人再出來?！?/br>
戒指靜靜地散發(fā)著白光，卻不出聲。

“政府會在12月31號之后抹殺他們嗎？”何夕急得站起來，舉著戒指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政府會對黃老師動手？他們想用QUIET控制所有人是不是?黃老師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Rboert仍是沉默。

“你說話??！”何夕緊握著戒指來回踱步，恨不得把戒指扔到地上逼他出聲，“Robert你到底是誰？你不是普通AI對不對？你快告訴我黃老師他們會怎樣？?。课仪笄竽懔?！我要救他們！我不可能一個人進QUIET，放著他們不管。我求求你了，你說句話吧!”

戒指這下連白光也不閃了，就像是首飾店里一個價格低廉的銀環(huán)。

何夕在這一瞬間感到巨大的無助，在他面前本有一束光，也許這束光會為他照亮恐怖而丑陋的真相，但他為了自己愛的人無所畏懼。而現(xiàn)在，這束光剛剛透過重重阻攔穿透進來，只有小拇指那么細，卻忽然被外面滾落的巖石重新堵死了，他的世界又是一片黑暗。

何夕握著戒指，慢慢蹲下來趴在長椅上，低聲抽泣，“這都是政府的陰謀是不是？爸爸mama當時也是被政府的人帶走的，他們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是不是所有跟系統(tǒng)抗衡的人都會消失？我……我想救他們……我想救他們啊……求求你，幫幫我。”

不知是不是何夕的錯覺，他似乎感覺得到了戒指的心跳，那是一股深埋在銀環(huán)之內(nèi)卻十分強健有力的搏動，在他的掌心處默默傳達著某種力量。

過了一會兒，戒指重新閃起白光。

有人喚道：“何夕?！?/br>
何夕愣住了，這聲音確確實實是從戒指中發(fā)出的，但和以往Robert的聲音完全不同。這是一個年輕、澄澈，抹去了普通AI所獨有的機械性的聲音，并且?guī)е唤z許久沒有開口的沙啞。而這聲呼喚，低沉、溫柔，似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