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
相見不久之后,臨穎閉門謝客,安心靜養(yǎng),于今年初秋病故。 喪葬方面,她的遺愿是一切從簡?;实鬯闶沁w就了,也算是完全違反了愛女的心思:停靈七日出殯,但因臨穎公主戰(zhàn)功赫赫,要依照親王規(guī)格。 禮部有人反對,說這是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怎樣的女子,也不該享有這般尊榮。然后,被皇帝賞了三十廷杖。 于是百官噤若寒蟬,全然照辦。 臨穎棺槨入皇陵之后,他時常記起與她聊起的兩個話題。 她說我這樣的人,身死之后,人們會予以怎樣的評說? 他說我不知道。 他沒說實話。 不知道別人,在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八個字:驚才絕艷,生榮死哀。 她笑了笑,說不論怎樣評價,都是給臨穎的??赡鞘欠馓?,不是我名字。 他沒應聲,但他知曉她名字。 很早就知道,從不曾忘記。 但是,她不知道他知道。 心含苦澀地笑了笑,顧巖陌回過神來,快步去往書房。 許世長,無疑是臨穎生前最厭惡的人之一,他不知原由。眼下好奇的是,傅晚漁會如何對待這個燙手山芋,在她死里逃生之后。 第3章 許世長走向書房,心里只覺得匪夷所思。 傅晚漁試的那種毒,根本無藥可醫(yī),最起碼,他連方子都開不出,當下斷定她活不過當天。 這幾日,他一直在等顧家傳出三少夫人的死訊,一直沒等到。至今日,她居然來了別院。 他急于得到答案,快步走進書房。 傅晚漁站在書架前,正在翻閱一本書,聽得腳步聲,轉頭看他一眼,視線便又回到書頁上,淡聲問:“家兄情形如何?” “已有起色?!痹S世長道,“我保他雙腿三個月之內恢復知覺?!?/br> 這時候,顧巖陌走進來。 許世長行禮,“見過顧將軍。” 顧巖陌抬了抬手,不聲不響地落座,冷眼打量。許世長三十來歲,面容清瘦,算得儀表堂堂,神色倨傲,眼神陰鷙。 一個全無醫(yī)德的人,這德行在他意料之中。 許世長轉向傅晚漁,問:“你是如何痊愈的?” 傅晚漁不答反問:“我中的是不是毒蜘蛛的毒?” 許世長頷首,“能否讓我把把脈?” “不用了?!备低頋O將手中書放回書架,走到許世長近前,似笑非笑地審視他片刻,從袖中取出兩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畫紙,展開來,遞給他一張,“這是令尊吧?” 許世長看清畫像,面色驟變。 傅晚漁又遞給他一張,“這是令公子吧?” 許世長額角青筋直跳,“你這是何意?” 傅晚漁閑閑地走到書案后方,儀態(tài)優(yōu)雅地落座,睨著他,“自這一刻起,收起你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臉,諸事聽我吩咐?!?/br> 許世長望著她,覺出了她與上次相見的不同。上次見面時,她有求于他,仍是鋒芒外露,透著決絕。而此刻,她神色柔和,卻有著睥睨眾生的氣勢。 “對你,我花了些工夫?!备低頋O道,“你克至親,克妻,親人原本不少,到你二十來歲的時候,只剩下了令尊、令公子。你著實怕了,因此更名改姓,離群索居,性情變得如怪物一般,倒也在情理之中?!?/br> 隨著她和緩的言語,許世長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她說的都對,正因此,才讓他恐懼,料定父親、兒子已經落到她手中。 “你所賺取的銀錢,大半花在了他們身上,讓他們住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宅子,供他們享有錦衣玉食?!备低頋O一面說,一面注視著許世長,不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反應,“單說此事,你還算個人?!?/br> “不關他們祖孫兩個的事?!痹S世長緩緩搖頭,“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我承認,做過不少不義之事,可哪一樁都是愿打愿挨?!?/br> 傅晚漁目光轉冷,刀鋒一般凌遲著許世長的面容,“才女梁傾雪自毀容貌,也是愿打愿挨?我記得,你的規(guī)矩只有試藥試毒自斷筋脈,沒有毀容那一條?!?/br> 許世長立時心虛氣短起來,“……那是,那是一時興起,想研制出對傷疤有奇效的藥……” “嗯,后來你研制出來了,卻是昂貴的離譜,不要說一個閨秀,便是富甲一方之人,想要布滿傷疤的面容恢復,也要傾家蕩產?!?/br> 許世長忙道:“日后我將藥膏送給梁小姐,直到她恢復,這樣總行了吧?” 傅晚漁望著他,目光森寒,分明已起了殺心,但是竭力克制著。 許世長經不起她這樣的注視,片刻后,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令尊養(yǎng)了你這樣的兒子,品行怕是也好不到哪兒去;令公子有你這樣的父親,被遷怒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你看我,不也因為是傅仲霖的胞妹,為他死了一回么?”傅晚漁道,“你給人治病,會留后招,今日起改掉,竭盡全力為家兄醫(yī)治。不然,你讓人試過的毒,我一樣樣的讓令尊、令公子嘗嘗個中滋味?!?/br> “我一定讓令兄盡快痊愈?!?/br> “聽話就好。每隔三個月,你可以遠遠地看一眼親人。” 許世長俯身磕頭。 從頭至尾,顧巖陌看得一愣一愣的,待得許世長退下之后,他費解地看向傅晚漁,“既然已經拿捏住他的軟肋,之前又為何以身試毒?”那不是腦子有毛病么? “那祖孫兩個的下落,這一兩日才知曉?!备低頋O只能這樣自圓其說。這是前一世命心腹查探到的,時間很招人恨,恰是她身死那日——還沒琢磨清楚如何利用、交給誰利用,就離了這塵世。 前一世的心腹,沒她的吩咐,便不會有任何舉措,這是她篤定的。是因此,才有今日這些安排。 顧巖陌釋然。臨穎病重之初,他也曾想過尋找許世長,聽聞她放下的狠話之后,便知她的病癥無人可醫(yī)——沙場上,她不是惜命的人,但離了沙場,她又是很惜命的人,絕不會甘愿被一場病痛奪走性命。因著這份了解,便歇了那份心思,不去做無用功。 傅晚漁喚來李和,問傅仲霖醒了沒有。 “還沒有?!崩詈凸暬氐?,“不過,喚醒二爺也不礙的?!?/br> 傅晚漁略一思忖,道:“不必。我們就不等了。他醒來之后,告訴他我們來過。有任何不妥,及時告訴我?!?/br> 病中人,有時最難以面對的反倒是親人——要壓制病痛帶來的壞脾氣,要做出“我沒事,我很好,我已看開”的虛偽面目,累得很。這些,她了解至深。 . 回到顧府,顧巖陌在外院下了馬車,徑自去了外書房。 傅晚漁回到內宅,換了身衣服,去見三夫人——也就是她的婆婆。 嫁進來的這些日子,自三朝回門之后,傅晚漁幾乎每日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