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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宦官,沒有半點武義伴身,日后真上了戰(zhàn)場,刀槍可是沒長眼睛……”他對吉貞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吉貞用絹帕細細擦了手,無所謂地說:“那是他的命?!?/br> 溫泌眉頭一揚。 “你致信給戴申,要他轉交今年涼州三千食邑的絹帑?隴右轉運司不會理你的,”吉貞好整以暇地說,“我聽說,陛下命戶部遣人往涼州督辦絹帑轉運事宜,這個人選,興許是左夔。” 溫泌臉色頓時一變,還沒入口的枇杷被他捏得稀爛。他猝然起身,還挓挲著一只被枇杷汁染得微黃的手,冷冷地說:“左夔知河東度支事,怎么能說走就走?” 吉貞將絹帕遞給他,“他是戶部外派的官吏,戶部要調他去涼州,有何不可?河東的度支他管得,到了涼州,自然更不在話下?!?/br> 溫泌怒道:“去了涼州,他焉能有命回來?” 吉貞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也是他的命了?!?/br> 話音未落,“哐”一聲巨響,連憑幾都被掀翻在地,盛了枇杷的盤子砸的碎瓷飛到院子里,桃符嚇得驚叫一聲,“駙馬!”沖過來便要護著吉貞。 吉貞將她推開,慢慢起身,面色不改地對著溫泌,“怎么,駙馬還想動手?” “臣不敢?!睖孛趯⑴K了的絹帕往她面前一扔,踩著滿地的枇杷的碎瓷走了。 到了衙署,見眾人攢頭圍在前廳,拿著一卷文書研判。溫泌一來,眾人轟然散開,將文書一手手傳遞過來,給他也看稀奇,“使君請看,此乃剛剛抄寫回來的隴右檄文。戴申這廝,不肯歸還清原公主食邑也就罷了,還要口出妄言,將使君問罪?!?/br> 溫泌興致大起,忙接過檄文展開一看,見字是好字,遒勁有力,鐵骨錚錚,再看行文,見里頭將戴申吹捧一通,稱他“英才俊偉”、“匡扶社稷”,溫泌嗤笑一聲,說道:“字雖好,如此阿諛奉承,讓人想吐?!?/br> “不僅阿諛,口舌亦很惡毒。使君請再看?!?/br> 溫泌飛快地看了下去,“國祚陵遲,綱維弛絕,圣朝無一介之輔,股肱無折沖之勢。閹奴固崇,心比妖孽,性如饕餮,穢亂后宮,殘害忠良,致忠義之佐,子弟流亡奔散,英勇之士,妻孥喪于胡虜。” 見“胡虜”兩個字,溫泌猛然抓緊檄文,越過那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直接跳到末尾,見瀟灑恣意的一行大字,落款為“長適試秘書省正字、隨節(jié)度掌書記、涼州徐采”。 “這個徐采是什么人?” 有人指著“忠義之佐,子弟流亡奔散”那一句,笑道:“他是徐度仙家的幺兒,在戴申帳下做掌書記。戴申發(fā)檄文要招徠有義之士,剿滅閹豎,怕是他對固崇懷恨在心,慫恿所致。” 溫泌有意掠過胡虜那一句,將檄文又仔細讀了一遍,摸著下巴道:“這人多大年紀?文采極好?!?/br> “大約比使君長幾歲,當年兩街探花使,也算首屈一指的風流人物,只是如今徐度仙落魄了,他也只好做戴申的馬前卒,刀筆吏?!?/br> “還有這樣的人?”容秋堂一聽風流人物,立即來了勁,兩步跨進廳內,笑哈哈地說:“這樣一個趨炎附勢之徒,估計沒什么氣節(jié)可言。叫楊寂把他綁來范陽,反過來替咱們去罵戴申,怎么樣?” 溫泌雖然是徐采口中的“胡虜”,但對擄人并沒有什么興趣。但要是戴申麾下這么一個知名人物倒戈相向,想必有趣的很。他拍掌,興致勃勃地說:“快寫信給楊寂。” 溫泌和容秋堂湊在一起,盡搞這些稚氣十足又勞民傷財的買賣,眾人叫苦不迭,笑著罵容秋堂道:“你不是閉門謝客,在家養(yǎng)傷,又跑出來?”圍上去要看他臉上的傷。 容秋堂在彌山跟前發(fā)了一通瘋,現(xiàn)在是個混不吝,對臉也沒那么在乎了,自覺自己破了相,又受了極深的情傷,需要好好發(fā)泄發(fā)泄。他包著膏藥的臉左顧右盼,對眾人一招手,豪氣萬丈道:“走走走,去吃酒,我請客,答謝各位愛護之情?!?/br> 彌山搖了搖頭,見容秋堂呼朋引伴往外奔去,怕他吃多了酒要鬧事,放心不下,忙丟下溫泌,跟了上去。一群人直奔旗亭,上了酒菜,叫了樂伎。容秋堂喝得眼神迷醉,盯著彌山被一名樂伎依偎著喂酒,他不屑地把臉一扭,見溫泌竟然也跟了來,掀起珠簾左右看看。 容秋堂詫異地站起身,見溫泌挽起袖子落座,拎起酒壺晃了晃,隨即自斟自酌,全把平日說要禁酒的事丟到腦后去了。容秋堂瞪眼看了一會,哈一笑,恰有兩名身嬌腰軟的樂伎湊過來,他粗魯地一推,將兩個齊齊推進溫泌懷里。溫泌也不推辭,左擁右抱,高高興興地吃個酒足飯飽,曲子聽得耳朵里靡靡之音縈繞不散,好半天沒聽清容秋堂湊在他耳朵根說的什么。 容秋堂擠眉弄眼,把溫泌懷里一名樂伎丟開,笑話溫泌說:“你娶個公主回來,除非皇帝換人做,否則想納個妾都難,只能偷偷摸摸出來吃個花酒。你說你虧不虧?” 溫泌嗤的一笑,很輕蔑地說:“你連女人都沒睡過,知道什么叫虧,什么不虧?” 容秋堂氣得直瞪眼,腦子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戴申的檄文里說,他不光要殺固崇,還要把他老婆從你這個番人手里搶回去。你把公主還給他吧!省的挨打?!?/br> “放屁?!睖孛谏碜右晦D,不搭理容秋堂了。旁邊的樂伎才見容秋堂纏著溫泌,急的直打轉,見機立即往溫泌腿上一坐,脖子一攬,宣示了對他的所有權,然后對容秋堂嬌媚地一笑。 “你叫什么?”溫泌低頭,皺眉看著她。 樂伎依偎在他的胸前,柔聲道:“奴叫貞貞?!?/br> 溫泌腿一收,就把她撇在了地上。“去叫啞巴來。”他對容秋堂道。 大賀巴雅蒙君召喚,小跑著上了旗亭,眼前一片狼藉,所有人都醉的東倒西歪,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這個女人,長得真丑?!庇腥顺猿缘男???墒钱敶筚R巴雅唱起歌來,所有人都靜下來。她的嗓音,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來自天外的,鴻雁的清亮激越的長鳴。 “西拉木倫,青草郁郁。老哈木倫,馬兒聿聿。句驪河畔,鴻雁哀哀,吶嚕水底,紅鯉徘徊。我的家,在茫茫大漠?!彼赝鴾孛冢翱吒绨】吒?,狂風掀翻了你遮風避雨的穹廬,驟雨侵蝕了你妻兒的肌膚……”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中秋快樂! 我還是習慣分小節(jié)。結束。 第21章 沙雁爭飛(一) 天微亮,戴庭望最后理了一遍行囊,輕手輕腳出了門。 戴度正在石獅子旁等著,戴庭望有些意外,知道戴度是特地從衙署趕回府里來送他,他躬身施禮,輕聲喚道:“父親?!?/br> “兩名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