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不眨地注視著那人跟記憶中并非吻合的五官——那眼里的風(fēng)流情致、那唇邊富于rou感的笑紋，以及那整架身板——連年戰(zhàn)亂也不改肌骨虬勁，橫胯挺胸，正正顯出那如猿之背、如蜂之腰。

那人見柳五過來，顯然也楞了一息。柳五與他對望片刻，那漢子脖子慢慢正了，眼睛瞪大一圈，“咦——你、你不是那師容、師容的……”

這時門內(nèi)施施然走出個長衫男子，衫色淺淡，人面上的膚色更淡。男子長身飄飄跨出門檻，聲音清悅道：“又大呼小叫！站在外頭淋雨淋得得意？……長到三十歲還是大傻，沒了我讓你喝西北風(fēng)去——”

手搭到壯漢肩頭，目光一轉(zhuǎn)，看到柳五，定睛片刻，一對冷凝的眸子也微微睜圓。身旁的漢子已是一迭聲地“志秋，是他，是他——師容她家里的！人家現(xiàn)在當(dāng)軍爺了……”

渾然不覺階下柳隨風(fēng)望著他的眼神，是找到久違之物的欣然——欣然，而欲望熊熊。

那二人正是喬望春和葉志秋。開戰(zhàn)前他們跟柳五一行同乘一趟列車，到葉志秋的老家涪陵那站下了車，用康出漁的話講，是葉老板帶喬老板回家過日子去了。這話沒說錯，葉志秋確實趁著要開戰(zhàn)，半嚇半哄地把喬望春拐回涪陵老家，房屋田地拋售了一多半，錢鈔細(xì)軟統(tǒng)統(tǒng)折成金條，一年里三個月住在重慶jiejie家里，其余時間關(guān)門閉戶待在涪陵的葉家老宅；院子前后置了一堆黑市上購買的槍支彈藥，供自家養(yǎng)著的巡兵護(hù)院使用。葉志秋是葉家的獨子兼庶子，上頭只有一個正房大太太所出的長姊，早早嫁給重慶財政部的某個官員做續(xù)弦，帶走一部分家產(chǎn)作嫁妝，其余的資財都留給了弟弟。葉志秋一方面每年置辦一批禮物上重慶，跟面善心軟的jiejie和人情熟絡(luò)的姐夫維依關(guān)系，另一方面就只把一雙眼睛盯在“呆老虎”喬望春身上，白日里好吃好喝地供養(yǎng)他，到了夜晚輪番變著花樣騎他的呆老虎，享受床笫間的情趣。他自己對呆老虎的癮很大，先前采取懷柔政策允許喬望春跟別的女人摸三捏四，一到了涪陵便以世道太亂為由把喬望春拴在左右，每日里除了吃飯出恭，就是做/愛；院里年紀(jì)輕些的女傭全部辭退，專門揀選些粗頭夯腦的鄉(xiāng)下老婦填補(bǔ)空缺，以絕了呆老虎的念想。喬望春起初還老老實實地受著，被這個厲害的師弟騎了這么些年，論文論武都大鬧過不知多少回，甚至還一氣之下出走過，最后都是他自個兒灰溜溜潛回去，跟葉志秋面前賠臉認(rèn)錯，然后自覺解了褲袋，大叉了腿伏在床上，任師弟一插消氣，重歸于好。他是個頭腦簡單而心腸粗咧的人，每次鬧起來即便他占了上風(fēng)，那邊葉志秋嘴唇抖兩抖，眼眶紅一紅，別著臉坐在椅上留給他一個清憐的背影，他的氣焰就一下矮下去，折著膀子只剩下?lián)项^。他知道師弟愛他、對他好，世界上再沒人比他的師弟對他更好；憑他的本事，將來就算娶個女人，也是吃完上頓愁下頓，除了抱著女人做/愛舒坦些之外，實是沒有跟著師弟衣食無憂來的自在。兩下一合計，就覺得還是被師弟騎一騎算了，后面那個眼委屈那么一會，讓那個眼之外的部位得以長時的熨帖。何況師弟始終別著臉那么坐著，不吃飯也不喝水的，喬望春總是不大受得了，他寧可師弟舉著搟面杖追著他打呢，也不想葉志秋就這么不聲不響地枯坐著，以至每次抱著他認(rèn)錯，手都冰冰涼，跟個冰人兒似的……于是投降，于是一路被師弟牽來領(lǐng)去，最后趁開戰(zhàn)之前被領(lǐng)到涪陵，進(jìn)了葉宅，門一關(guān)——喬望春徹底成了葉志秋的禁臠。

剛開始沒什么，呆老虎被師弟看管慣了，加之對葉宅的一切都感到新鮮，從這屋逛到那屋，從前院逛到后院，手一伸就有跟班的高捧了棗泥糕，拈一塊擱嘴里，吧咂吧咂的能甜上半天。夜里照例要被師弟剝光了騎搖，通常背一挺眼一閉，稍有感覺也會哼哼幾聲，言語跟著動作一塊兒胡來；又或兩人抱在一處，把那張橡木大床震晃得撲通直響。如此挨了幾個月，喬望春終于開始忍不下：沒有女人又不讓出門，有心跟護(hù)院的巡兵摸兩場牌也被嫌棄——“喬哥請回！你牌技不好，輸了得問東家要錢，回頭東家又把我們一頓罵，說我們不帶你學(xué)好，故意坑你……”兼以四銘那個鬼機(jī)靈，沒事就幫志秋盯著他，一雙眼外又加一雙眼，隔上一會兒就滿院子地尋他：“師伯又上哪兒去了？”時間一長，敏感的葉志秋就發(fā)覺呆老虎的異樣：對人愛理不理、吃飯時也撅個嘴，在床上跟條死魚似地躺著、跟他說話鼻孔里亂噴幾氣、衣裳愛穿不穿、光腚在屋里做的姿態(tài)對白……更不用提帶他上重慶，手扒著車窗不肯撒，見了葉志秋的jiejie姐夫也是耷肩苦臉，下了飯桌只跟那兩個侄兒侄女玩玩具說笑，最后臨走時葉志秋的jiejie不無憂慮地說了句：“志秋，大喬子看上去不大開心呢！”葉志秋笑著回了句呆老虎最近欠打，身子一轉(zhuǎn)瞧著窩在車上的喬望春，心里輕嘆。先把人領(lǐng)回涪陵老宅，當(dāng)晚盥浴過后，喬望春正要掀被睡覺，一抬眼看到里間走出穿著紅肚兜奶罩、戴戲裝長假發(fā)的師弟。師弟身白腰細(xì)，肚兜箍得緊了，于胸前擠出兩個扁扁的rou團(tuán)，團(tuán)團(tuán)之間，一線淺壑。葉志秋腰胯輕擺，撩著耳邊長發(fā)款款而來，俯身揪一把張口結(jié)舌的喬望春，摸著他臉道：“呆老虎，今晚上你來干我罷！”喬望春仍大著嘴，盯著他師弟胸前兩團(tuán)rou，盯地轉(zhuǎn)不開眼……

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何事無人可詳述，臨屋的四銘只聽到師傅和師伯睡得那張橡木床搖得格外的響。第二日一早他去請安兼打探，站在門外就聽見里面一聲聲的“好志秋！親親志秋！”他脖子一涼，聽得rou麻，舉手半天沒敲下去，吐吐舌頭又躡手躡腳地離開。又過幾天，他師傅道這一年外頭好一些，宣布由他看家，他要帶著師伯上彭水收宅子。彭水那邊票友多，過年拉幾個人來唱一出，熱鬧熱鬧。四銘心里明白，這主要是為師伯唱的，師傅不愛謀略武戲，只有他那呆師伯才整天記掛著耍槍弄棒，搖旗赫赫呢！

柳五就住在喬望春和葉志秋隔壁。見到二位老板，興奮的人還有康出漁。每天在院里對著鏡子蘸茶水梳洗須髭，打扮得光鮮一新，右手松松地按著拍子，一步三搖晃出院門，又三步一搖折進(jìn)臨院，逢人打招呼：“今兒搭臺子？我給看顧著點兒？……葉老板買東西去了？喬老板還沒起床？……”一院人為了小年夜上演的忙碌，嘈雜咚鏘，被一墻之隔的柳隨風(fēng)聽在耳中，漱口水杯“嗒”的一聲擺到桌上，他的內(nèi)褲已微濕——

他想干喬望春，那年在去重慶的火車上他就想干他了。多年來他所渴望的那些東西，渺茫不可捉，于他既是誘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