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怎么回去？”奧利弗問。寵物收容所的位置很偏，丹尼既不可能騎車也不可能開車。

“走到大道之后打車?！钡つ峄卮?。

奧利弗皺了皺眉頭，他有點兒后悔。他后悔的內(nèi)容在于，他剛剛和瑞茲說，“待會兒見”，他不能對他就要領(lǐng)養(yǎng)的小狗食言。

“你能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嗎？”奧利弗說，“我要去辦一件事，很快?！?/br>
奧利弗把丹尼留在那兒，快速地上樓，穿過走廊，趕到小狗中心。他走到瑞茲的籠子前，有點難過地看著那只白色的小狗：“瑞茲，我今天要先走了。明天我會早點兒來看你?！?/br>
他依依不舍地放開瑞茲軟綿綿的爪子，在不斷的回頭中離開了走廊。

奧利弗趕下樓，來到管理處大廳。

丹尼還在那兒。

一想到剛剛?cè)鹌澴ψ拥挠|感和他亮晶晶的大眼睛，奧利弗就感到丹尼是個敵人。

“你可以搭我的車回家。”奧利弗說。

他意識到他正在幫助他的敵人。

奧利弗看著丹尼的藍眼睛，安慰自己說，如果他認為我是個還不錯的人，他搞不好有可能放棄瑞茲。

TBC

3.

奧利弗領(lǐng)著丹尼走到停車場，幫丹尼拉開車門。丹尼沖前面點點頭（此時奧利弗在他的右側(cè)），他笑了笑，坐進去。

奧利弗從另外一邊坐進車里，他側(cè)過身體幫丹尼弄好那根自動的安全帶。丹尼一直看著前方，他和其他盲人一樣，不怎么動眼球，不怎么動腦袋。奧利弗系好自己的安全帶，發(fā)動了車子。

這一天天氣很好，陽光從歐洲山毛櫸叢中透出來，晃眼的綠色像是能從葉子上滴下來。

奧利弗詢問丹尼他家的地址，丹尼回答他。奧利弗發(fā)現(xiàn)他的家和他住的地方并不遠，最多二十分鐘車程而已。

綠色在道路的兩旁蔓延，如同河水在流淌。陽光令空氣變得溫暖，春天正在接近。而等到布魯克林櫻花節(jié)的時候，那些來自太平洋彼岸的重瓣薔薇科花朵就會盛開，雖然那不是奧利弗喜歡的活動也不是他喜歡的樹形，但那種顏色還不錯。

奧利弗打開音樂，那都是些老舊的民謠。

車行在寬敞的、空無一人的道路上。風(fēng)聲穿過山毛櫸。

初春的顏色讓奧利弗感到快樂，他稍微偏了一下頭，看了一眼丹尼。丹尼坐在那里，沒有說話，他的眼睛“看向”前擋風(fēng)玻璃偏下的地方。他看不到東西，這說明他也看不到色彩。不過他是個樂觀向上的開朗小伙子。

雖然顏色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但他的眼睛卻是最美的海一樣的藍——仿佛東南亞或者非洲東北部的淺海。他虹膜上的紋路和光斑如同海底的淺沙。

“你平時都干些什么來找樂子？”奧利弗問他。

“和街邊籃球場的小伙子打賭，和他們比投籃?！眲倓傔€面無表情的丹尼笑了起來。

“投籃？”奧利弗反問，他沒見過盲人可以投籃。實際上，他一個盲人朋友也沒有。

“只要他們先投進一個，我就可以投得進?！钡つ嵴f，“根據(jù)聲音。”

“你可以是個運動健將?！眾W利弗說。

“我現(xiàn)在依舊是，”丹尼裂開嘴笑，他露出牙齒，瞇起眼睛，“在街頭比賽投籃，我?guī)缀鯖]有輸過?！?/br>
奧利弗很快偏頭，看了一眼丹尼。丹尼看起來像大學(xué)生，擁有幾乎沒有什么雜質(zhì)的笑容。有人用同樣的話說過奧利弗——關(guān)于沒有雜質(zhì)的笑容，但他們對奧利弗的笑容的評價大多是：你看起來像個中學(xué)生一樣愚蠢。他們通常還補充道：因為你看起來太純良，總給人感覺下一秒就會變身成變態(tài)。

雖然他們這么說，但所有人都知道奧利弗是個有點笨拙的好家伙，他是那種一心想養(yǎng)條小狗、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并且充滿色彩的男人。他在大學(xué)時就出柜了，但因為他總是執(zhí)著地追求養(yǎng)一條小狗，總喜歡在草坪上看人們與小狗們玩耍的畫面，所以他看起來有些愚蠢、有些不近人情。他交過好幾個男朋友，他們都覺得他很不錯，但問題是他不那么有趣。他既不去Gay吧也基本上不喝酒，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去公園，看看人們和他們的小狗。他甚至還會買鴿子糧去喂鴿子，還會在中央公園的熱帶雨林區(qū)里盯著維多利亞鳳冠鳩看上半個小時——他喜歡藍色。

“你是個大學(xué)生？”奧利弗問，他很好奇丹尼的年齡。

“當然不，”丹尼說，“我剛過完我的26歲生日。”

奧利弗有點兒驚訝，他抿了抿嘴，這么說來他和丹尼同年。

車行在午后的陽光中，金黃的日光灑在轉(zhuǎn)彎后路邊出現(xiàn)的河流里。

丹尼聽見了，他向河水那邊轉(zhuǎn)過頭：“它們美極了?！?/br>
奧利弗看了一眼河面上的閃光：“它們美極了。閃光是金黃色的，像黃金和麥穗?！?/br>
丹尼露出笑容，他聽著水聲，就像他看見了它們。

如果奧利弗這時有空回頭看的話，他一定會用孟買藍寶石去形容陽光照射下的丹尼的眼睛。

流水聲陪伴了他們一路，最終它消失在森林深處。

風(fēng)聲還在耳邊，丹尼跟著車里的音樂大聲唱起了歌。

五音不全的奧利弗認為這是對車主的挑戰(zhàn)，他哼了兩句找不著調(diào)的旋律，最終放棄，專心開車。

那是首老到奧利弗同樣五音不全的老爸都會唱的歌。丹尼并不是唱歌的好手，他僅僅是有調(diào)子，并且有勇氣把它唱出來。

奧利弗把車開得更快。即使關(guān)了車窗，風(fēng)聲依舊是轟鳴的協(xié)奏。

“你在飆車嗎？”丹尼問，“你至少有130碼。”

奧利弗看了一眼儀表盤，慢慢把速度減下來。

“光聽聲音你就能判斷車速？”奧利弗問。

“我還可以根據(jù)聲音猜測走在我身邊的女孩是長發(fā)還是短發(fā)，這取決于你聽不聽得到頭發(fā)在風(fēng)中的聲音?！?/br>
“為什么你以為我是個胡渣比你長的人？那沒有聲音?！眾W利弗問。

“草味的剃須膏，它的味道很淡。我只是猜測?！钡つ峄卮?。

車廂中的音樂依舊在繼續(xù)，他們最終到達目的地。

車子停穩(wěn)之后，丹尼將安全帶解下——他學(xué)得很快，奧利弗之前用過一次那個按鈕，現(xiàn)在他就知道如何取下自動的安全帶。

丹尼打開車門，走下去。奧利弗發(fā)現(xiàn)他從腰后掏出了一根短短的導(dǎo)盲杖。

“多謝便車，”丹尼站在那里，眼神看著遠方，“我不會因此放棄瑞茲的?！彼褜?dǎo)盲杖一節(jié)一節(jié)地打開，直到那根杖子可以觸及到地面。

“我會抽到瑞茲的領(lǐng)養(yǎng)權(quán)?！眾W利弗說，他差點就忘記丹尼是他的競爭對手了。

“再見，奧利弗。”丹尼說，他用導(dǎo)盲杖點點地面，向前走去。他的步子有點迷茫，因為他似乎不知道現(xiàn)在具體面對哪個方向。

看起來他只要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他就會把導(dǎo)盲杖收起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