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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藏好的悲哀。那時樊忠看不懂,之后他也一直不曾看懂。他眼中的世界唯有黑白二色,除了與自己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便只剩下了那群甚至不能稱之為人的禽獸,所以他只是不自覺將在自己隨身攜帶的那只紅色繡鞋上摸了摸,便再也沒有多想。可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除了純粹的黑與白之外,還有更多的灰色地段存在——無數人在這一段之中苦苦為著同樣的信念掙扎著,他們是被黑白兩色同樣厭惡和唾棄的,他們看不見光明,他們的心也不允許他們溶于黑暗。他們是這個時代里,背負著最多東西的一群人。他們強顏歡笑,終生將自己當做是舞臺上妝了彩面的戲子,拼了一條命來演出這一場血淋漓的戲。他們。---------拍攝這樣的劇情,其實對于所有人的心靈而言都是一場巨大的折磨。災難、恐懼、信念......這些很難用三言兩語描繪而出的情感,在此刻都猛地如翻卷的大浪般兜頭潑下來。在最開始姑娘死去的那一段,連平日里最看得開的楊柳也不得不找了個地方,狠狠地大哭了一大場;哭完之后,眼淚一抹,重新上了妝,又走上了片場。卞明對每一個鏡頭的要求都十分嚴苛,演員的走位或是情緒出現了一點點偏差,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喊停重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劇組的進度其實算不上快,接連拍了三個月,才拍到了最重要的一段情節(jié)。樊忠已經被折磨了整整五十八天。他的手與腳都被牢牢拷在墻上,腿上甚至被挖去了皮rou,露出了一大片嶙峋的白骨;身旁的火熊熊地燃著,腐爛的rou與血交相混合的腥氣,令人只是湊近便想要作嘔。他的意識已經接近昏迷,甚至連喘息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有胸膛仍殘留著些微的起伏??杀M管如此,當他聽見篤篤篤敲擊在地上的腳步聲時,他還是努力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干凈到一塵不染的軍靴,再往上,是潔白的手套和來人漂亮的不可思議的側臉。他站定在樊忠面前,不聲不響整理著手套的邊緣,像是正在擦拭刀具的劊子手。“你......”樊忠咬著牙,眼神里又重新簇簇燃起了恨意來,“你這個狗-娘養(yǎng)的!”他幾乎是將他所能想到的所有骯臟咒罵的話通通傾倒在了眼前這人身上,可瘋子卻仍然是絲毫不動的,甚至優(yōu)哉游哉拿起了一邊的烙鐵,重新放置在了燒的通紅的火盆之中。樊忠忽然間想起來了,之前折磨他的士兵曾經說過,這個人不懂中文。無論他用什么樣的語言來刺激,瘋子都不會有一點點的反應。自己的聲音在他聽來,和即將上屠宰場的牲畜發(fā)出的悲鳴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可盡管如此,胸腔內的怒火還是讓他忍不住想要大吼大叫——他看著眼前這個人,終于再也忍不住,費盡了最后一點力量將手腕上的鐐銬都搖晃的呼啦啦作響。“有本事你看著我?。 彼麚P起頭大笑起來,語氣里都是再也掩不住的瘋狂,“你看著我,有本事用你的眼睛看看我???總是低著頭,你是不是不敢看我!”面前的人忽然間渾身一顫,隨即慢慢抬起了眼睛,看向他。這是樊忠第一次看見他的正臉。面前的青年白皙而清秀,面容好看的甚至令人忍不住失神,連村里最俊的姑娘也不能比上這人分毫;可他一眼看見的,卻是那雙眼睛。那是他這輩子看見過的,最令人難以忘懷的一雙眼睛。他在渾身顫抖之后,突然間反應過來了些什么,連嘴唇都開始戰(zhàn)栗:“你......你聽得懂?”這個魔鬼,對他說出的話做出了反應!他的心頭都猛地提了起來,幾乎是失聲喊道:“你是中國人!”可是這次,瘋子再沒有一點反應了。他只是緊緊地抿著唇,隨即慢慢勾起一個喪心病狂的笑來,將已經燒的冒煙的烙鐵,毫不留情地印上了他的胸膛。他是漢jian。這個想法日漸一日在心中清晰起來,在無數次暈眩又醒來的間隙,樊忠一點點拼湊和還原了與這位瘋子少佐見過的每一分每一秒,最終恨不得撲上前將對方撕成破碎不堪的血rou。他是漢jian!他明明是中國人,卻要反過來,用這樣殘忍的手段折磨自己的同胞!這樣的恨意比對那群禽獸的來的更加猛烈,樊忠甚至打定了主意要去折磨對方。怎么折磨?他不過是階下囚,沒有別的方式,他不知曉對方究竟還有多少殘存的人性或良心,便干脆在每一次瘋子前來時,旁若無人地講起他和他的姑娘的故事。那個攢著過年的紅布預備著做嫁衣的姑娘,說會與那雙精致的繡鞋一同嫁與他的姑娘,那個笑起來眼睛忽閃忽閃,睫毛濃密而纖長的姑娘......他一點點地講,瘋子就默不作聲地聽??杀M管如此,殘忍的酷刑也從未有一日停下過。樊忠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忍著劇痛,終于與對方講到了最后的故事。最后看到的,那個被欺凌后還剖開了腹部的姑娘。她手里還死死握著那雙繡鞋,忽閃忽閃的眼睛從此再也沒有閉上。他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氣,拼命想將她的眼睛闔上——可是不行。他曾經征服了耕牛的手也不行。它們仍然固執(zhí)地大睜著,愣愣地看著這天空。他講完了最后一段,然后他終于看見了瘋子的反應。他仍舊深深地低著頭,可在他軍裝的衣領上,卻分明多出了幾滴深色的痕跡,像是被什么液體浸透了,殘留下來的印記。啊,樊忠嘲諷地想,看啊,這個魔鬼還有心。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在導演喊出cut時,楚辭仍然低垂著頭,一動也不動。他的反應實在太過不對勁,唐元趕緊小跑著上來看他,這一看,就被對方臉上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驚了下,連聲音都不由得顫抖了:“我的祖宗啊,你沒事兒吧?”楚辭的目光沒有任何著落點,空蕩蕩地飄在空中。他手痙攣似的在空氣里抓了抓,沒有對唐元的話產生一點反應。幾個老演員湊上前來一看,立刻就明白了:“這是入戲太深了。你先帶他去把衣服換回來,再去別的地方逛一逛吧?!?/br>他還未來得及應下,楚辭卻已一言不發(fā)去了洗手間,隨即反反復復、沒完沒了洗他那一雙白皙而纖長的手,甚至用上了極大的力氣去揉搓,將一雙手都揉的通紅。唐元跟在他后面進來,心驚膽戰(zhàn)地撲上來拽住他:“那可是你自己的手啊!不能這么來!”“讓他哭出來吧。”身后突然有另一個人說了話,唐元訝異地扭過頭,就看見了跟著他一路出來的卞明。這位平日里不假聲色的大導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