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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青松。 然而這個人,心性不佳,睚眥必報,背后與一幫子閑漢無賴設(shè)下計,讓江二一家一無所獲。 她看著江石,江石也看牢了她。 古榕如林,綠蔭似無邊無際,他的眼里除卻連綿的翠色,便只容得下這個縮得小小一團的小娘子,她布衣布裙,雙髻發(fā)絲微亂,綁著的一段紅繩垂在她的耳畔,紅得鮮,紅得艷,紅得似熟透的紅豆。 二人又靜對半刻,阿萁大著膽從樹凹里鉆了出來,她沾得一身的臟污,站在古榕下喘了口氣,理裙整袖,見自己衣擺還浸染了一片翠色的草汁,又是焦燥又是害怕,回家施老娘少要嘮叨幾天,又不知江石懷揣什么歹意…… 胡思亂想間,江石在她身后道:“你左邊發(fā)髻那,沾著一片枯葉?!?/br> 阿萁手上稍頓,怯怯回頭。 江石好整以暇地倚在古榕上,拿手比了比發(fā)鬢。 阿萁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略有驚惶,往后稍退一步,戒備地盯著江石,慢慢抬起手,果從自己發(fā)髻間摘下一片枯脆的落葉來。 江石笑,又道:“你后背也沾得好些青苔泥垢?!?/br> 阿萁自知自己夠不到后背,微瞪了江石一眼,思及他的算計,又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江石被她這么瞪了一眼,原本的理直氣壯倒變得有些惴惴,轉(zhuǎn)念間又想:自己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莫非任由他人白白欺負?從來都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他不愿由人捏扁搓圓,何錯有之? 然而,他并不愿在她的目光看到厭惡與鄙薄。 阿萁想了想,低聲問道:“江家阿兄,我……當(dāng)不知,你……只當(dāng)不見……可好?” 江石雙眸微垂,忽起壞心思,搖頭道:“不好,你我又不熟,我怎知你可不可信?!?/br> 阿萁雖有點輕惱,卻不愿置氣惹事,偷看了江石一眼:“雖不相熟,卻也相識,同村而居,同飲一江水,勉強也算得有往來呢。” 江石笑道:“你看我行事,便知我生就小人嘴臉,小人多疑多事,哪會輕易信人?” 阿萁問道:“那江阿兄要待怎樣?” 江石靠在樹身上,望著頂上遮天綠蔭,余光瞥到阿萁氣呼呼的臉,便道:“我欠你一回,你也欠我一回,才當(dāng)?shù)么蚱剑^后我再不疑你會出賣我。” 阿萁瞪他,好生為難道:“我年還小,沒有什么求人的事???” 江石道:“這我不管?!?/br> 阿萁嘆口氣,坐在一截橫倒的枯木上苦思冥想,心里暗罵江石是個無賴子,原先的那點害怕驚惶倒消散得無影無蹤。若江石的真是個惡人,又哪會跟她說東說西? “施家小二娘,你今日來衛(wèi)家祠堂是要做什么? ” 衛(wèi)家祠堂又不是什么討喜之處,里頭奉著成排的靈位,逢清明、寒食、中元又在堂中燒紙燃香祭先人亡靈,偶爾又兼關(guān)押責(zé)打族中犯錯子弟,一年到頭都透著點陰森凄戚,村人鮮少踏足這邊。 阿萁答道:“我來尋衛(wèi)老翁翁?!?/br> “衛(wèi)老翁翁?”村中姓衛(wèi)的老翁好些個,江石怔了一下才想到衛(wèi)老秀才頭上,疑惑道,“尋他做什么?他年老耳背,人都有些糊涂了,說話行事顛三倒四,腿腳也是一日不比一日利索。衛(wèi)大伯如今輕易不叫衛(wèi)老翁出門,生怕他在外頭栽倒,人就沒了?!?/br> 阿萁越加郁悶了,取出懷中揣的字帖,村中識字的不多,她可請教的更是寥寥無幾,滿心歡喜地從外祖父家中得了一疊字,誰知竟是水中撈月一場空。 江石湊過來,彎腰一看,咦了一聲,道:“?” 阿萁仰臉呆呆地看著他。 江石被她看得怔愣,指著字帖道:“這莫非不是的一句:不患人不知己,唯患己不知人?” 阿萁仍是不言不語,呆怔看著江石,直看得江石心頭發(fā)毛,半晌后這才驚喜問道:“江阿兄識字?” 江石臉上些許羞澀,道:“家中阿弟念書,我跟著他學(xué)了一些,他小小年紀(jì)好為人師,自己識得一句,便追著我非要我也記下一句?!?/br> 阿萁艷羨不已,雙眸中滿盛渴慕。 江石一沉思,笑道:“也罷,你隨我來?!?/br> 阿萁不禁踟躕,站起身后欲走又不走,猶疑問道:“江阿兄要帶我去哪里?” 江石答道:“賣了你去?!?/br> 阿萁歪頭思量:左右在村中,先離了這荒僻之地,屆時我大聲疾呼或奔走,反倒比陷在這里強一些。當(dāng)下依言跟在江石身后。 走了一小段路,前面小院齊整,屋后一株紫皮苦楝,樹高幾丈,冬日綠葉落盡,累累垂留著黃癟的苦楝子,時有鳥雀飛來啄食。屋后角又有一株高大枝散的香欒樹,綠葉森林,間中隱著幾枚紅果。 這卻是江家小院。 江石見她盯著香欒看,還當(dāng)她嘴饞,笑道:“這香欒色紅味香,卻吃不得,又苦又酸。家中采一半落一半,還剩得幾個在枝頭,由它掉了爛地里?!?/br> 阿萁聽懂了他的話外音,紅著臉,羞惱道:“哪個要吃它?” 將走到院門口,里頭惡犬狂吠,阿萁又猶豫起來,這般上江石的家門似有不妥?江石見他遲疑,自己也不由躊躇,自己好似有些輕狂隨意? 他二人僵持,屋中人聽到狗叫,應(yīng)聲過來開了院門,阿萁只見一個生得靈秀討喜的小童從門后探出半個身來。 阿萁從未見過生得這般好看的童子,白得好似雪捏玉成,琉璃子似的眸,鮮鮮艷艷的唇,眉目秀美奪人,恍然間幾疑仙童降世村野。 小仙童看著江石,不解問道:“阿兄,你回轉(zhuǎn)怎不進家?” 江石一怔,不知怎得難以啟齒細說。 小仙童順著他的目光看到阿萁,整整衣擺,上前見禮作揖:“江泯見過這位小娘子?!?/br> 阿萁溜一眼江石,也回了一個禮。 小仙童禮畢,抿著唇,欲言又止,許是實在忍不得,忽地掉轉(zhuǎn)身往院中拔腿就跑,邊跑邊喊:“阿娘,阿娘,阿兄領(lǐng)了一個小娘子來家?!?/br> 阿萁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地立在院門口,一眼一眼地看著江石。 江石目光游移,深悔自己不曾深思熟慮,行事頗為不當(dāng),訥訥辯道:“我原本想:你既想要識字,不如讓我阿弟教你,他才五歲,丁點大,便是日間常處也沒有不妥之處。” 阿萁一愣,將手背在身后,垂著脖頸,看著腳邊的一根枯草,伸腳去踩了踩:“謝江阿兄好意……” 依理,她應(yīng)拒了才是,然而心底那些渴望如星火燎原,怎也按耐不住。她想識字念書明理,她不愿渾渾噩噩,于人,于世,于萬物半點不知。 第30章 香盈滿室 江家小弟的一聲驚呼,不但驚動江家娘子,還驚動院中惡狗,阿萁眼前一黑,一條渾身漆黑,毛長覆面,鈍嘴抖著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