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覺得不可思議，盡管和母親的關(guān)系一直不算好，江月卻明白她是不會撒謊的，尤其是在這件事上。

    慢慢消化并接受了這個事實，江月也恢復了清晰的思路：“他的問題是在心理上？”

    梁青點點頭：“我后來以匿名信件的方式咨詢了一個心理學界的大師，大師分析的結(jié)果是，他當時目擊了我被強|暴后的慘狀，心理留下了陰影，加上對我的感情太深，潛意識里認為和我發(fā)生性|行為是對我的傷害，于是身體便做出了反應(yīng)?！?/br>
    “后來我和江敬推心置腹地談了一次，并鼓勵他積極治療，可效果卻不好，再后來他便不配合了，只是加倍地對我好，并且把這件事歸咎在他自己身上，因此在我面前更加自卑，我看了很難受，也覺得很可悲。江家家教太好，他在我之前從未和女孩子親近，和我在一起之后卻直到四十多歲還沒有真正和女人在一起過，而他明明身體健康。我有時候想干脆鼓勵他出軌算了，反正這輩子是我欠他的，可你應(yīng)該明白，你爸爸他是個真正的君子，溫潤端方，如果我不離開他，他永遠不會去找別的女人?！?/br>
    到這里，江月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的心又麻又痛，為父親，也為這該死的命運。

    梁青仍然陷在回憶里：“我那時候自暴自棄，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毀了，根本沒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江敬能給我提供一個最溫暖的港灣，對我來說便足夠了。情感上我很想巴著他不放，就這么過去下，可是理智上我明白自己這樣做很不厚道，他愛我，也是個大好人，可我不能利用他的愛去拖累他，尤其是在這種愛并不對等的情況下?！?/br>
    “一直以來，我都更多的把他當成一個老師，一個智者來敬仰，可是沒有關(guān)系，如果沒有這個問題，我會盡量做好他的妻子，努力以女人的方式去愛他，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性這個東西對于夫妻來說還真挺重要的，沒有它，我們的位置都擺不正。”

    “意識到這個我就想放他走了，于是我故意冷落他，甚至無理取鬧，想逼他對我產(chǎn)生厭煩感，再找個理由離開他，那樣他會不那么傷心。我從來沒奢望過他主動提出離婚，他不是那種人，這方面我還是很了解他的?？墒俏业陌侔愕箅y他都忍受下來，這讓我更加感動，卻也更加傷心，我知道，失去他我這輩子再也找不到那樣愛我的男人了，可我還是要主動離開，相信我，每天自我掙扎的日子并不好過?！?/br>
    “直到封勇出現(xiàn)，并且季蘭也真的已經(jīng)去世，我覺得上天給了我一個理由，也是一個契機，一個讓我做惡婦背負罵名的契機。其實那時我對封勇并無多少感情，多年前少男少女之間的懵懂早已消逝，我只是想到因為他和他的妻子給我?guī)砹四敲创蟮膫ΓM而傷害到了江敬，覺得他有理由做些什么補償我們?！?/br>
    “于是我主動接觸封勇，并沒有告訴他內(nèi)情，可他卻出奇地配合，于是，很快，我們便成了C城人人喊打的jian|夫|yin|婦，而你爸爸也終于放手去尋找他自己的幸福。”梁青一直娓娓道來，似乎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后來忽然語氣一變，充滿了哀傷，“至于后來的事，卻是我沒想到的，如果預(yù)先知道，我肯定不會那么做！”

    江月也沉默了許久，終于站起來給梁青再續(xù)上了一杯紅茶，有些猶豫地問：“那你和封伯伯......”

    梁青曬然一笑：“人都是有感情的，加上又是老相識，相處時間長了，自然也越來越合拍了?！闭f完居然還調(diào)皮地眨眨眼：“那時可沒想到還有這么個好處，就是給自己的女兒當婆婆?！?/br>
    江月有些迷惑地看著微微淺笑的梁青，總覺得有什么事情不對勁。而梁青見她并不配合自己千載難逢的玩笑，臉上也有些訕訕地，還有些不知所措。

    江月定定神，終于開口問：“你好像一下子肯接受他了？”

    梁青垂眸，過了一會兒才抬頭看江月：“其實這次南下，封子奇一塊過來了?！?/br>
    江月不動聲色，她原本也沒指望同在休假的封子奇會老實待著，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竄到自己面前已經(jīng)讓她感到意外。

    “同來的，還有季家老爺子?！?/br>
    江月猛地抬頭，如果說季家原來給她的印象只是有一些盛氣凌人，那原本是權(quán)貴家庭的通病，她這等小老百姓雖然看不慣，倒也犯不著去憤世嫉俗?？芍懒肆呵嗟倪^往，又目睹了季悅的瘋狂，現(xiàn)在的季家人，在她眼里絕對可以被列為老死不相往來戶。

    至于封子奇和季家的關(guān)系，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他不能協(xié)調(diào)好，那么他們兩人的未來就還有待商榷。

    江月嚴以待陣：“他來做什么。”

    梁青看著江月，目光意義未明，慢慢道：“他們邀我同行，我沒答應(yīng)，趕在他們之前先來了。不過他們來的目的倒是告訴我了，說是要向你爺爺提親?！?/br>
    電光火石間，江月回憶最近封子奇的種種反常，立刻明白他肯定是早就從季老爺子那里知道了一切，為了某些原因卻一直瞞著她，而這“某些”原因，其實也不難猜。

    當她的身世被季悅說破之后，他一方面阻止季悅繼續(xù)開口，另一方面除了安慰自己，卻不肯再多透露別的信息，自然也是怕她知曉太過不堪的真相。

    不管過去長輩們?nèi)绾渭m結(jié)，不管季家是什么態(tài)度，封子奇的努力和他的心意江月都感受到了，并且不能不領(lǐng)情。

    另一方面，雖然女兒有錯，孫女有錯，可季老爺子本人卻并沒有什么明顯過錯，讓一貫尊老愛幼的江月去對他橫眉冷對，還真有些為難。

    因此，當封子奇陪著季老爺子來江南，江月發(fā)愁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他們。

    可他們要去拜訪江家，打的還是“提親”的口號，又不容江月逃避。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江月很快便做出了決定：“我現(xiàn)在就去江家大宅?！笨粗呵?，有些猶豫地問：“你是待在這里還是……”

    第68章 

    梁青神色先是有些復雜，過了一會兒眉頭慢慢舒展，整個人亮堂起來，笑容清淺，目光和煦，輕聲看著江月道：“這么多年過去，當年的人都不在了，況且，因此有了你這么好的女兒，我還有什么好介意的呢？我跟你一起去?！?/br>
    江家的祖宅，雖然歷經(jīng)數(shù)百年，多次重建修繕，但仍有一種充滿歷史感的意蘊，緩緩地散發(fā)出來。它看起來古樸卻不陳舊，厚重卻不壓抑，歷經(jīng)滄桑卻又生機勃勃。

    被外孫扶著下車，旁邊跟著忙前忙后的是C城現(xiàn)任市長和本地軍區(qū)的高級將領(lǐng)，季老將軍拄著拐杖，從牌匾到門墩，從屋檐到墻壁，細細地打量著這座久聞其名的大宅，點頭感嘆：“名門風采啊！”

    C市市長笑得溫和而又謙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