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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兮道:“前些日子是有官差尋到我,說宸京有位貴人要我瞧病,不過我當時正在山里給村民醫(yī)治膨癥,脫不開身只能讓州府的差人侯了幾日……怎會連你都知道此事?”穆子石氣急攻心,口不擇言道:“你竟為了一群山野村民耽誤了他的性命!你可知他是誰?你若早幾日去,也許他就根本不會死……”陸曠兮驟然冷下臉,道:“命無貴賤,無論王侯草民,只要是我的病人,斷然沒有撇下撒手不理的!”齊少沖曾聽父皇提過在民間找尋名醫(yī)入京一事,雖傷心于四哥之死,卻也明白罪不在陸曠兮,忙勸穆子石道:“四哥當日已是病入膏肓,陸大夫便是去了也……”穆子石怒極失控,重重推開齊少沖:“你是說四哥本就該死?你怎么知道大夫救不了他?”齊少沖咬牙道:“我怎會說他該死?他也是我四哥!”穆子石突然冷笑,目光冰棱一般傷人,字字擲地作金石聲:“可他也是被你母親害死的?!?/br>齊少沖登時語塞,小手握成拳頭,呆呆的站在一旁,良久低聲道:“是母親的錯,我也對不住四哥?!?/br>穆子石卻不看齊少沖,也不再說話,只是呼吸急促,強自壓下心頭的情緒翻涌,半晌默默打開包裹,取出軟鐵鍋,架在陸曠兮那口鍋旁,很快將咸rou燜熟,夾在熱饅頭里,先遞給齊少沖,又用咸菜做了小半鍋湯。齊少沖捏著饅頭,卻湊近前來,聲音有些微顫:“子石,我知道你看到我心里就恨,明天你就不用跟我一起走了……”穆子石輕嘆了口氣,道:“說什么傻話呢?我答應(yīng)過四哥,除非我死,否則一定要陪著你的?!?/br>又沖陸曠兮微微一笑:“陸大夫,剛才失禮了,還請見諒。”陸曠兮看了看他的氣色,幾步走近,伸手就去搭他的腕脈,穆子石本能的想要避開,陸曠兮長年行醫(yī),手上自比常人靈巧很多,早已一把扣住,正色道:“別動,我是大夫,只會救人,不會害人!”他診脈手法大異于尋常大夫,五根手指懸于經(jīng)脈之上不住輕動,雨打落花一般韻律奇特,一炷香的時間過后,陸曠兮放開穆子石,眉頭緊蹙,口唇動了動,剛要說話,穆子石卻噓的一聲,輕聲道:“陸大夫,我們兄弟身份貴重,非你所能猜想,身邊也一直不失國手名醫(yī)調(diào)養(yǎng)……請你慎言。”說著眼珠轉(zhuǎn)動悄悄看一眼齊少沖,又沖陸曠兮眨了眨,滿臉懇求之色。陸曠兮一怔,隨即懂得他的意思,是不愿讓齊少沖聽了擔(dān)心,當下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穆子石做湯時出手太闊氣,咸菜絲不要錢似的放多了,齊少沖只咸得心都揪成一團,卻不忘問陸曠兮:“大夫,我哥哥可有什么不妥?”陸曠兮避開他的目光:“你哥哥近日cao心過甚,略有些虛罷了,并無大礙?!?/br>說著從一個小包裹里翻出筆墨紙張來,穆子石瞧那筆尖半禿,紙質(zhì)發(fā)黃起糙,不過勉強能用,墨卻方便,盛在一只密封的青石瓶中,隨取隨用,陸曠兮笑著解釋道:“有時病人家里沒有紙筆,我自帶著方便許多?!?/br>說著提筆蘸了墨,凝神想了想,寫好一張藥方,雙手送給穆子石:“數(shù)月內(nèi)你若病倒,就按這方子抓藥罷?!?/br>時大夫開藥方,越是龍飛鳳舞,越是顯得醫(yī)術(shù)高明,陸曠兮一字字卻寫得端正清楚無比,穆子石因齊予沛經(jīng)常喝藥,時日久了也看過不少方子略懂幾味藥材,此時細細一看,見方子中的藥都極是普通,御醫(yī)常用的蟲草鹿茸、虎骨犀角、麝香熊膽等物一概不見,心中暗暗稱奇之余,突地想起一事,忙道:“陸大夫,我想借你的筆一用,可以么?”陸曠兮一揮手道:“自便?!?/br>穆子石道了謝拿過筆墨,卻走到屋角背轉(zhuǎn)身子,從懷里取出空白的戶籍和路引,將穆子石與穆少沖這兩個名字填上,想了想,將自己的年齡改大了一歲,回頭打量齊少沖一眼,覺得他比同齡孩子更高大些,也把他的生辰提前了一年有余。填寫時一筆一劃按足了官府制式,心道有了這個,出城進城的盤查也容易應(yīng)付過去,不免對洛氏思謀細致起了些許佩服之意。陸曠兮看著穆子石的背影,笑著拍了拍齊少沖的肩:“你這個哥哥,防人跟看賊似的,心眼兒太多。”齊少沖咬著饅頭,辯道:“他人其實再好不過,都是為我著想。”陸曠兮搖頭笑而不語。兩人吃喝完,已是夜深,廟里稻草不少,陸曠兮幫著他們厚厚鋪上,又添了些地上散落的桌腿木條在火里,打了個呵欠,自行睡下,道:“早些睡吧,這火還能燒幾個時辰,夜里不會冷?!?/br>陸曠兮風(fēng)餐露宿慣了,躺下呼呼就著,穆子石與齊少沖兩只小狗一樣頭碰頭擠成一團,蓋著件包裹里翻出來的棉袍子,仍是覺得手足如冰。齊少沖血熱,縮在棉袍里不一會兒就緩過來,穆子石卻篩糠似的直哆嗦,冷得直想哭,恨不得跳到火里去,一時分外懷念昭旭殿,銀絲炭一入冬就把整個屋子熏得溫暖如春,碧落曬過的被褥輕暖芬芳,每晚更不忘在自己腳頭塞一個套上絨布的黃銅湯婆子……但這樣的日子,想必是一去不復(fù)返了。齊少沖見他抖得可憐,摸索著拉過他的手,從后腰伸到衣服里貼rou放著,感覺那手掌冰塊一般,忍不住“嘶”的一聲:“你這么怕冷?”穆子石卻覺得一雙手仿佛進了火爐,終于暖和過來,索性連腳都擠到齊少沖小腿間,不忘小聲斥道:“我又不是狗熊一身的胖rou,當然怕冷!”齊少沖得意洋洋:“我就不怕冷!”穆子石沒見過這么樂于跳進坑里揀罵的人,憐憫的看他一眼,心道太子殿下七竅玲瓏,怎會有這樣一個同胞兄弟呢?迷迷糊糊要睡著之際,只聽耳邊齊少沖委屈道:“我也不是狗熊!”穆子石閉著眼睛,嘴角輕揚,一覺睡得居然不壞。早晨一醒,穆子石有些不知所措,衣服自然是自己穿,但總覺得身旁沒有碧落伺候極是不習(xí)慣,齊少沖干脆睜著眼睛不動彈,似乎想等穆子石來幫自己著衣打理。穆子石穿好棉襖,賞了他兩個白眼:“自己穿,或者不穿。”齊少沖只好認命,笨手笨腳的套上衣褲,卻穿得亂七八糟,穆子石說不得只能幫他整理衣結(jié)領(lǐng)口等處,又用手指給他草草梳了梳頭發(fā),扣上帽子,湊到他頸子處聞了聞,又聞了聞自己,嘆了口氣:“真臟……我都聞到酸味兒了!”穆子石這些年居體養(yǎng)氣錦衣玉食,人又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