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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怒:“看什么看?”齊少沖也不笨,豁然明白過來,笑道:“子石原來你怕黑?。俊?/br>穆子石咬了咬嘴唇:“哼!”齊少沖在力氣比他大之外,終于又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一個優(yōu)點(diǎn),心里十分自豪,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道:“鬼神之說,頗多妄言虛構(gòu),你這么聰明,難道還相信這世間有鬼?”穆子石不服氣,正待反唇相譏,齊少沖已拽他起身:“咱們快走,前面好像有火光呢!”穆子石放眼看去,果然遠(yuǎn)處有隱約的微亮,一時精神大振,牢牢牽著齊少沖的手道:“那兒應(yīng)該有個空屋,到了我給你做rou湯喝!”齊少沖不饞rou湯,道:“其實(shí)饅頭夾咸菜絲挺好吃的。”穆子石氣結(jié):“我想吃,行了吧?”患難共處不過一夜一日的光景,兩人已比在東宮書房共讀數(shù)年更加熟稔親密許多。那點(diǎn)微亮到了近處,是一大捧瞧著心里就暖和的火光,從一座小小的山神廟的破壁中透出來。穆子石松了口氣,登時覺得疲倦不堪,卻又心安歡喜。人在彷徨夜行時,總是格外脆弱又極易滿足,仿佛所有的現(xiàn)世安穩(wěn),都寄托于區(qū)區(qū)一頂可蔽風(fēng)雨的屋瓦,一抔可暖雙手的火光。齊少沖眼神中明顯的有一絲驚喜:“看來這廟里還有人!”穆子石點(diǎn)點(diǎn)頭,小聲道:“提防著些。”廟門油漆剝落破舊不堪,穆子石輕輕一推,左邊一扇吱呀一聲就開了,看來里面的人未曾用門閂閂好。輕手輕腳跨進(jìn)去,只見神龕下燃著一堆火,火堆上還吊著一口鍋,一旁地上鋪著木板草墊,一人側(cè)臥于上,蓋著件黑乎乎的毛氅,面目背光瞧不真切。穆子石略一猶豫,輕輕咳嗽一聲,這人聽得動靜卻不回過頭瞧上一瞧,只從一旁摸了件不知什么物事往臉上罩。齊少沖把廟門關(guān)上,一回身,剛巧那人也坐起看過來,火光中瞧得清楚,這人半張臉罩著個陰森森青慘慘的面具,甚是怕人,齊少沖微微一怔,他膽子大,又頤指氣使慣了的,當(dāng)即喝問道:“你是什么人?為何遮掩容貌?莫不成是朝廷欽犯?”穆子石心口突突亂跳,忙一閃身攔在齊少沖身前,顫聲道:“這位大叔,我們兄弟北上投親,錯過了宿頭……若是打擾了您,我們這就走。”40、第三十八章那人露出的半張臉上,慢慢浮出一個笑容,穆子石注意到他一笑之下,很是和善,嘴角處竟還有個淺淺的酒窩。他聲音稍帶幾分含含糊糊的沙啞之意:“我不是歹人,你們且放心歇下罷?!?/br>穆子石一邊道謝,一邊扯過齊少沖,靠著火堆坐下,偷眼端詳那人,只見他二十來歲的年紀(jì),膚色偏白卻有些粗糙,眉毛秀麗細(xì)長,眼睛黑白分明,凝望之際眼神一派純凈澄潔,宛如嬰孩——光看這雙眼,穆子石就更放心了一些,問道:“大叔,眼瞅著快過年了,您怎么孤身在外呢?是不是給家人辦年貨,誤了歇宿?”他方才打量那人,那人也目不轉(zhuǎn)睛的把他看了一遍,聽他發(fā)問,微笑著答道:“我是行醫(yī)大夫,經(jīng)年漂泊在外采藥醫(yī)病,倒忘了已快過年……小兄弟看著不是尋常人家出身,你們這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穆子石心中一凜,道:“家道中落,帶著弟弟投靠夏州的遠(yuǎn)親去,先生怎么知道我們是頭一回出門?”那大夫直言道:“走南闖北見得多了自然就看得出,小兄弟你的臉色一看就是不曾曬過吹過,再說了,走慣遠(yuǎn)路的人一歇下來,哪有空閑先顧著聊天解悶?”穆子石訕訕而笑。齊少沖肚子早餓了,鼻端嗅到一股辛辣香氣,探頭往吊著的鍋里一瞧:“先生,這鍋里煮的是什么?”大夫道:“是姜湯,一會兒你們也都喝一碗,否則寒氣入體邪涼侵骨,早晚會生一場大病?!?/br>齊少沖老實(shí)不客氣:“好,多謝先生?!?/br>一時姜湯煮好,那大夫只有一只碗,就先盛了遞給齊少沖,齊少沖忙道:“先生先喝才是?!?/br>大夫笑道:“我是主,你們是客,客隨主便才是。”齊少沖捧著碗又送到穆子石眼前:“哥哥,你先喝?!?/br>穆子石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快些喝完,我就可以喝了,別多廢話,都涼了!”大夫看著他倆,突然問道:“你們是親兄弟?”齊少沖不喜撒謊也撒不好謊,只得藏拙,低頭默默喝姜湯。穆子石卻神色自若,笑道:“是啊,我生得像母親,弟弟肖父?!?/br>這大夫性情溫和卻率直,當(dāng)即搖搖頭:“容貌不相似算不得什么……但觀你倆的骨骼氣血,絕非同父同母所出?!?/br>穆子石一直半垂著眼睫,遮住瞳孔異色,聞言卻倏然抬眼,直視那大夫,淡淡道:“先生,我可曾問過你為何要以面具遮臉?”大夫聽他隱含威脅,不由得一怔,失笑道:“小兄弟,我只是隨口一說,況且咱們萍水相逢,明日太陽一出各奔東西,我更不是多嘴之人,你不必害怕?!?/br>齊少沖忙咽下姜湯,急道:“先生,我們也是不得已……”大夫溫言道:“不必多說了,你們小小年紀(jì)飄零在外,自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我只是個大夫,不是官差亦非豪強(qiáng),今晚這破廟中,你們盡可安心睡覺?!?/br>齊少沖感激的一笑,穆子石卻思忖道:“先生,行醫(yī)之人很容易看出我們并非兄弟么?”大夫想了想,道:“我雖看得出,別人未必。”穆子石半是馬屁半試探:“嗯,醫(yī)術(shù)博大精深,但要一眼能瞧出是否血緣相關(guān),非得有先生這等修為不可,尋常大夫哪里看得出,卻是我多慮了?!?/br>那大夫雖比穆子石大了十歲有余,心機(jī)這一輩子卻是拍馬也趕不上,這一句贊美又是發(fā)乎內(nèi)心的誠摯,端端正正的搔到癢處,不由得笑道:“陸某學(xué)文習(xí)武都是不成,唯獨(dú)醫(yī)術(shù)可稱當(dāng)世無雙?!?/br>穆子石聽得一個陸字,略一沉吟,臉色已變了:“先生可是陸曠兮?”那大夫輕輕咦的一聲:“你怎么知道?我正是陸曠兮?!?/br>穆子石低著頭,神色哀戚而悲憤,道:“難怪先生會戴著面具……傳說你總是跟閻王搶人,被陰司嚴(yán)懲,生了一臉疥瘡?!?/br>陸曠兮哈哈一笑:“以訛傳訛罷了,我身癰奇疾,數(shù)年前半邊臉便毀了,丑陋不堪,不敢露出來嚇人而已?!?/br>穆子石咬著唇,聲音忍不住帶有幾分凄厲:“先生為何不早些到宸京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