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接連出事，他終于開始反思，這一切是不是他的責(zé)任。

    他來到徐小娘的院子，在門口站了許久。看著院內(nèi)的一草一木，他努力地想，自己上一次來是什么時候，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屋內(nèi)傳來徐小娘的哭聲，和從前的隱忍壓抑不同，她終于放開了，哭得好大聲。

    秦昌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用從未在這個妾室身上施展過的溫和語氣說：“不要太過悲傷，將來我會好好待你。”

    徐小娘伏在床上，只一味哭。

    秦昌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一直想歸家。倘若現(xiàn)在你還有這樣的想法，我便給你準(zhǔn)備盤纏，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回去?！?/br>
    徐小娘終于有了反應(yīng)，不是感動，而是怨恨。

    她紅腫著一雙眼，冷冷地看著秦昌，“風(fēng)風(fēng)光光？我唯一的女兒沒了，你叫我如何風(fēng)風(fēng)光光？”

    秦昌自知理虧，沒吭聲。

    徐小娘壓抑了多年的不滿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秦昌啊秦昌，別以為薇兒的死你沒有半點(diǎn)責(zé)任！這些年但凡你公正些，有良心些，對我們母女稍微重視些，薇兒也不會如此！”

    “你還記得韓氏吧？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嗎？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你根本沒有真正關(guān)心過她，沒有真正關(guān)心過任何人，除了你的面子，你的名聲，你侯府的體面！”

    這些話就像鋒利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地扎進(jìn)秦昌心口。這個向來自詡風(fēng)流的男人，一瞬間像是老了二十歲。

    他踉踉蹌蹌地從小院中出來，迎頭碰見秦莞。

    看著他灰敗的臉色，秦莞嘆了口氣，難得生出些許心疼，“您別太過自責(zé)，兒女大了由不得父母掌控，她們或者飛黃騰達(dá)，或者為非作歹，單看自己的心，誰都左右不了。”

    秦昌搖搖頭，頹喪地說：“徐氏說得對，但凡我對薇兒上心些，也不至于讓她生出這許多怨懟。”

    秦莞撇撇嘴，“你對我也不怎么樣，我還不是好好活著？”

    秦昌一愣，當(dāng)即瞪起眼，“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氣我！”那中氣十足的模樣，顯然恢復(fù)了活力。

    秦莞笑笑，眉眼間難得露出幾許溫順，“父親，以后咱們都好好過日子?！?/br>
    秦昌不由地紅了眼圈。

    父女兩個相伴著往前院走，在風(fēng)雅軒門口碰到了花小娘。

    花小娘看到秦莞，恭恭敬敬地屈了屈膝。

    秦莞回了一禮。

    兩相分開，秦莞獨(dú)自走向一方居。

    九曲橋頭站著一個人，甲胄未卸，袍角染塵，似是剛從大營趕回來。是她的“梁大將軍”。

    梁楨上前，撫了撫她被風(fēng)吹亂的額發(fā)，溫聲道：“回家罷?！?/br>
    “這就是我的家?！鼻剌刚f。

    梁楨嘆息一聲，道：“近來的事你都看著，當(dāng)知人生無常，生死難料，短短余生，想要在慪氣中度過嗎？”

    秦莞抬眼看著他，不滿道：“將軍不是已經(jīng)說過，不愿和我共度余嗎？”

    梁楨微垂著眼，鳳眸中隱藏著深不見底的溫情，“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br>
    至少當(dāng)時覺得還不能。

    秦莞咬了下嘴唇，有些艱難地問：“你……還沒忘了丹大娘子？”

    梁楨沒吭聲。這么大的事，他沒法替他爹回答。

    秦莞鼓了鼓臉，半是賭氣半是真心地說：“我不奢求要你的心，反正我也沒多少心給你。我就想著以后能做個伴兒，就像現(xiàn)在這樣，不行嗎？”

    梁楨沉默了片刻，然后說：“好?！?/br>
    秦莞一怔，“你說真的？”

    梁楨執(zhí)起她的手，眉眼間滿是疼寵，“承蒙娘子不棄，愿同梁某共度余生，梁某三生有幸?！?/br>
    “你知道就好。”秦莞沒繃住，露出一丟丟得意。

    梁楨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莞莞，你要記著，今日同你許下余生之約的，是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嗷~~~這數(shù)據(jù)差的呀，作者菌的心都涼了。

    第91章 9.28

    秦莞被“梁大將軍”接回了將軍府。

    自從那次在九曲橋頭相互表白之后, 兩個人之間仿佛有了一種無形的牽絆, 比以往更親密, 更默契了。

    過了中秋，魏如安被流放到了登州沙門島。

    那里關(guān)的大多是重刑犯, 即便天下大赦也赦不到他們身上。如無意外, 魏如安此次一去后半生都要在繁重的勞役中度過了。

    徐小娘最終還是決定離開侯府, 回江南老家。

    她走的時候給秦莞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說兩件讓秦莞無比震驚的事。

    徐小娘告訴秦莞當(dāng)年她母親韓瓊的死有問題。

    秦莞十一歲那年, 韓瓊再度有孕，原本整個保胎的過程十分順利, 偏偏就在臨近生產(chǎn)的時候出了岔子。

    好在韓氏早就備下了接生婆，對方說胎位很正，即便早了些也能平安生產(chǎn)。只是, 不知為何自從蕭氏請來了御醫(yī)署的醫(yī)官，一番診治之后, 原本的順產(chǎn)突然就變成了難產(chǎn)。

    最后不僅韓瓊丟了性命，那個好不容易生下來的男胎也沒保住。

    秦莞渾身發(fā)冷，手指顫得幾乎拿不住信箋。她拼命告誡自己要理智, 不要被徐小娘利用。

    她想著，這件事很有可能是徐小娘編造出來的, 目的就是在她心里埋下一根刺，讓她和蕭氏結(jié)怨，間接替秦薇報仇。

    畢竟母親那般聰慧，伯父又是明智之人, 倘若真有問題，他們會毫無所覺嗎？

    秦莞努力鎮(zhèn)定下來，繼續(xù)往下看。

    在信的末尾，徐小娘又告訴她一個天大的消息——她的弟弟，那個生下來不久就“死”去的孩子，也許還活著。

    看到這里，秦莞方才的理智、鎮(zhèn)定全都沒了，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反反復(fù)復(fù)提醒她：萬一呢，萬一是真的呢？

    倘若她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和她血脈最親的人……

    秦莞拋掉所有的理智，騎上馬向城外追去。

    今日趕上廟會，車上人流如織，若放在從前，秦莞絕不會做出這種當(dāng)街縱馬之事。然而此刻她什么都顧不上了。

    高壯的駿馬踢踢踏踏地跑著，雖然極力注意不要沖撞到行人，還是驚得人們紛紛躲避。

    大伙第一反應(yīng)是喝呼斥責(zé)，然而抬頭一看，瞧見小娘子絕美的姿容，到口的話悉數(shù)吞了回去。

    中秋廟會，巡防營負(fù)責(zé)街道治安。沿街的商販上報，說是有人當(dāng)街縱馬。

    這對那些在巡防營中混日子的衙內(nèi)們來說可是好消息，不僅能立立威，還能罰些銀錢買酒喝。

    年輕的郎君們興沖沖追上秦莞，打眼一瞅，立即慫了。

    這人他們認(rèn)識，從前是偷偷肖想的秦家大姑娘，如今是鎮(zhèn)北將軍府的大娘子，別說他的夫君梁大將軍他們?nèi)遣黄?，他的繼子梁小將軍他們更不敢惹。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