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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去北京給許文軍翻案的時候,兩人同擠一間小旅館的小房間,傅云憲自己熬夜趕材料,見不得許蘇陪自己一塊熬,就常把他扛在肩上又仍在床上,說,閉眼,睡覺。這么想著,真就聽話地閉眼,睡覺,直到聽見門被闔上而腳步聲漸遠,他才自黑暗之中再次睜開眼睛。許蘇既快活又傷感,前一秒還為自己的計劃得逞而沾沾自喜,后一秒又感悲從中來。他愛這個男人,他也恨這個男人,愛和恨角力了這么些年,他早已經(jīng)分不清了。第十九章拜師回到S市之前,許蘇就打電話讓韓健接了程嫣的代理。程嫣已無退路,只能信了許蘇說的“傅云憲會在幕后指揮”。韓健簡直受寵若驚,一天一個電話向許蘇匯報情況,每回必說自己夜夜失眠,興奮壞了。回去之后,許蘇又跟韓健在電話里約了一個碰面時間。對于韓健這種底層律師,這樣的案子無意是出門撿錢的好事兒,許蘇酸得厲害,找茬罵他:“你這呆子好好準(zhǔn)備著,別給我叔丟臉!”沒兩天,韓健就來了君漢所,帶著他的搭檔律師一起來的。許蘇帶著笑去迎人進門,舊友相見,當(dāng)場翻臉。龐圣楠。那個yin人妻女、構(gòu)人以罪的龐圣楠。在龐圣楠睡了白婧之前,許蘇一直以為自己會和白婧步入婚姻殿堂,共育兒女,以及,共同贍養(yǎng)一位母親。這里的母親不指蘇安娜,而是白婧的母親,顧天鳳。顧天鳳是個能干的女人,雖目不識丁,但卻靠一雙巧手撐起了一個家,清晨起來烙餅賣早點,中午就炒菜送盒飯,每天忙得熱火朝天。那時許蘇常去白家?guī)兔?,順便蹭飯,但蘇安娜不喜歡顧天鳳,她自己是大小姐出身,嫌顧天鳳貧窮粗鄙,從沒給過對方好臉。顧天鳳也是個大氣的女人,懶得跟蘇安娜計較,一如既往善待許蘇。她知道蘇安娜在伙食上特別虧欠兒子,時不時就會朝許蘇手里塞點新烙的餅與賣剩下的葷菜,有時是鴨腿,有時是豬腳,她總囑咐他男孩長個的時候該多吃點,不夠家里還有。她是真的喜歡許蘇,而且她也是唯一一個支持許蘇當(dāng)律師的人。有時蘇安娜瘋得厲害,是真抄菜刀要砍親兒子,顧天鳳就讓許蘇躲自己家里做功課。她自己的兒子白默一點讀書的本事沒有,能考上中專都是祖上蔭庇,許蘇卻是這個破貧民窟里讀書最好的一個,最有希望考上一本大學(xué)??忌弦槐敬髮W(xué)意味著將來會有出息,雞窩里飛出金鳳凰,顧天鳳真心為這孩子高興。所以,那些記憶里為數(shù)不多的明媚日子,許蘇會站在自家門口,咽下最后一口鴨子腿rou,偷瞟鄰家的白婧。距離不遠,三米之內(nèi),陽光鋪天蓋地,鴨rou香滿齒頰,他越看越覺這小姑娘臉蛋俊俏,胸脯高聳,好像仙女兒一樣。顧天鳳在他眼里就是仙女,仙女的女兒當(dāng)然也是仙女,仙女對他好,他就要對仙女的女兒加倍好。許蘇很少管蘇安娜叫“媽”,倒不是記蘇安娜老虐待他的仇,只是好像打從有意識起,就習(xí)慣了叫對方“老太太”。不知哪一天,他望著顧天鳳忙碌的身影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一種熟悉又陌生、猛烈而繾綣的情感在他胸口膨脹,像烈火燎原。他想管這個女人叫媽。這個念頭冒出之后,許蘇徹夜難眠了好幾天,思來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把白婧給娶了,如此名既正,言也順,他就可以管顧天鳳叫媽了。許蘇與白婧分手后,白婧拍戲掙了點錢,便給父母買了一套大房子,把顧天鳳接出了貧民區(qū)。當(dāng)時許蘇不在,蘇安娜也沒告訴他。等許蘇知道消息的時候,早已人面不知何處去了。隔了一道銹跡斑斑的鐵門,許蘇久久望著白家那間空蕩蕩的屋子。舊屋、舊景喚起舊情,他忽然無比真切地意識到,他失去了白婧,也失去了顧天鳳,他失去了一場愛情,也失去了一個母親。他夢寐以求的圓滿曾經(jīng)唾手可得,忽然之間,夢碎了,人醒了。如今,始作俑者西裝革履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畢業(yè)之后,龐圣楠好像二次發(fā)育了,比過去高了些,臉型也方正不少,濃眉大眼,皮膚黑亮,不算十分英俊,倒也耐看。他穿得很闊氣,像只珠光寶氣的孔雀,襯得韓健那身不足一千的西裝愈發(fā)沒眼看。兩人目光對接,龐圣楠便沖許蘇咧牙一笑,但許蘇只覺這笑容帶著一臉勝者的驕矜,欠揍得很。韓健不知兩人之間還有奪妻之恨,這么糗的事情,奪人妻者若不提及,被奪妻者更不會聲張,但遲鈍如他也能感覺出打許蘇被開除之后,兩人的關(guān)系明顯疏遠了。韓健試著跟許蘇解釋:“同學(xué)一場,老龐也是想幫忙,他現(xiàn)在干得不錯,辦過不少大案。”根本不聽韓健說了什么,許蘇冷著臉,直接攔在門口:“你今天敢踏進君漢一步,我他媽讓你死這兒!”“我早跟她分手了,沒日過幾次——”沒待龐圣楠笑嘻嘻把話說完,許蘇就朝那張欠揍的臉上揮出一拳。龐圣楠躲閃不及,被一拳正中門面,毫不客氣地立馬還手,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君漢所的同事們根本拉不開架。許蘇矮龐圣楠半個腦袋,又瘦一圈,按說真動起手來一點不占便宜,但挨了幾拳后,他就完全發(fā)了瘋。他跟猴似的躍上龐圣楠的后背,以肘彎死死勒住他的脖子。所主任龐景秋今天也在所里,聽見動靜便從辦公室里出來。龐景秋雖也是名律,但與傅云憲的氣質(zhì)截然不同,他臉長,膚白,體瘦,相貌十分清癯,平日里常戴一副金絲邊眼鏡,喜歡舞文弄墨多于交際應(yīng)酬,瞧著既像學(xué)者,也像儒商。見傅云憲也被爭吵聲引來,便問他:“怎么回事?”龐景秋明知故問,許蘇的聲音全所都能聽見,他一直在喊,我今天就弄死你!傅云憲沒理龐景秋,徑直朝許龐二人扭打著的門口走過去。龐圣楠已經(jīng)快被勒斷氣了,許蘇完全殺紅了眼,但一聽見傅云憲的聲音,立馬停了下來。一場鬧劇戛然而止,龐圣楠軟倒在地,跪在地上拼命咳嗽,許蘇臉上破了幾處,愣在原地,吁吁喘氣。拳頭依然緊緊攥著,顯示出他不服氣,他恨。那些圍觀的勸架的人自動分開兩邊,為傅云憲讓出一條道來。直到傅云憲沉著臉來到身前,許蘇才把游離的靈魂拉回rou身,他極委屈地仰頭對視對方眼睛,眼眶已經(jīng)紅了:“他搶我女人!”話音剛落,傅云憲就朝他搧出一個巴掌,勁兒太大了,真跟老子教訓(xùn)不肖子一樣。許蘇差點沒被他搧飛出去。“沒出息的東西?!备翟茟椓R他。?一巴掌搧腫了半張臉,許蘇面上如綻桃花,紅得好看且妖冶。他兩耳轟鳴,腦袋被陣陣異響震得生疼,懵了,倒也醒了。他聽見龐景秋問龐圣楠:“要不要緊?”龐圣楠回:“叔叔,沒事?!?/br>敢情人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