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兩周后肖數(shù)出院了，住在肖意那邊。飯店暫時無人管理，只能停業(yè)。

肖意刻意沒去提關(guān)于呂行，雖然至今他仍對那天的事記憶猶新，他記得呂行當時伏在方向盤上，表情糾結(jié)復(fù)雜，不敢往后看一眼。如今這個人卻憑空消失了，再不在視線里出現(xiàn)。

他知道這些年混跡社會的肖數(shù)對于兄弟情義的重視，同時卻也看透人性角逐的殘酷，他應(yīng)該會放下。所以他這些日子除了充當護工外，并沒有與肖數(shù)觸碰某些話題。

大半年前，他出車禍，肖數(shù)在他生活里細致入微地存在，從那時開始或者更早的時候，他心里的防線在慢慢消失，接受了這樣的自己。在旁人看來他的變化匪夷所思，有時候他自己也困惑，怎么就不顧一切了？他給不了自己答案，所有的理智好像全部燒完了，可能因為等得太久，不想再掙扎。

每天早早下班，他也試圖在超市菜市場廚房里尋覓著肖數(shù)為他而留下的蹤跡，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堅持才能如此日復(fù)一日，甘之如飴？

然而他的廚藝依舊沒有進步。他并不屬于在廚房里手忙腳亂的那一類，相反每次都會處理得細致干凈，可好像就是缺少了一種天賦。他做出的食物樣子不算太差，味道可以接受，但不會進步，沒有驚喜。

肖數(shù)卻每次都很給面子，吃個精光。有時候肖意想，他大概這輩子就只能到這個程度了吧，幸好他們都好養(yǎng)活。

工作上他有些新想法，太/安于現(xiàn)狀總是不得進步。尤其在辦公室的時候，張重那活寶不在，王磊在年后也有另謀他路的打算，好像最后只剩下了他。他表面冷淡，實則比誰都害怕離別。上回校慶遇見的師哥，后面跟他保持了聯(lián)系，非常熱情地邀他過去。那時他覺得深圳太遠，不在考慮范圍，但是現(xiàn)在他覺得這是一次機會，也可以遠離未知的危險。

在出院三個月后，肖意把這個已經(jīng)比較成熟的想法告訴肖數(shù)，問他的意見。

肖數(shù)幾乎沒有猶豫，說好，但前提是由肖意一個人過去。

肖意有些驚訝：“你不跟我一起去？”他原本就考慮了兩個人，如果肖數(shù)不去，那他也沒有去那么遠的打算。

“你先過去，適應(yīng)一下工作環(huán)境，我這邊要把店面處理一下?！?/br>
那時候肖意正在廚房里煮菜，肖數(shù)在邊上慢慢地活動著他的雙腿，恢復(fù)的還可以，沒有特別明顯的畸形。當肖意告訴他這個事的時候，他心里其實遲疑了一下，那么遠，是他第一感覺。但是馬上他想到，這或許是一次機會。

自從李驍在他身體里注射液體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的恩怨遠沒有結(jié)束。那時他能感覺身體出現(xiàn)的一些細微的癥狀，莫名地煩躁，手微微發(fā)顫，對某些東西的渴望。還好，他能克制得住。但這不代表以后就能相安無事。他心里與其說為了自救或者報仇，更多的是一種對于五年前留有余地的悔恨。他執(zhí)著于親眼看到李驍在他面前死去，所有繃緊的神經(jīng)才能得以放松。

所以在這之后，他一直有意無意地勸著肖意去深圳，把所有的利弊點都給他分析了一遍，輪番洗腦。

肖意其實是不放心他，但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也沒什么好說，他也是鮮于表現(xiàn)癡纏的人，便下定決心先過去看看。他選擇去那邊，一是為了可以換個環(huán)境，二是因為那位師哥確實人不錯，年紀相仿，日后工作中相處應(yīng)該也不會太難。

他跟陳近提這事的時候，陳近表現(xiàn)出極大的震驚。在陳近眼里，他一直是得意門生，雖不算最能做業(yè)務(wù)的，但一定是最放心的，因為他的眼里沒有太多欲望和利益。他的身邊既需要賺錢工具，也需要衷心護衛(wèi)。他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吊胃口吊得太久終會讓人失去動力。所以他馬上提了關(guān)于合伙人的問題，試圖挽留肖意留下。但他卻低估了對方的決心，最終嘆息放棄。

肖意雖然知道這個人作為老板一直以利益為重，很多口頭上的承諾聽聽就算，但作為老師，確實不留余力的把該教的都教了他。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回去把手頭上的活都仔仔細細地做完了，于他在天行的這七年作了最后完整的結(jié)束。

熟悉的辦公室，熟悉了的人，如果說沒有一點留念，那是騙人的。他走的那一天，賀宇王磊跟他喝了一次酒，都大醉而歸。

賀宇屬于平時嘴碎的，但心眼不壞，跟他共事七年，互損為樂，突然有一天分開有些不太習慣。他微醺著跟肖意干了一杯，說：“你在別處高就，不要忘了我們?！?/br>
肖意笑了笑，說：“以后還都能經(jīng)常約出來。”

“老大，我敬你。”王磊在后面默默地舉杯。

肖意拍了下他的肩，說：“你跟張重都要好好的，對了，張重現(xiàn)在在哪里？好久沒跟我聯(lián)系了?！?/br>
“不知道?！蓖趵趽u搖頭，“他也沒有跟我聯(lián)系。”

肖意嘆了口氣，心里有些莫名地失落。張重王磊與他，大概跟他和陳近一樣，有些特殊的情誼。

聚完后，他在回去的路上接到陳近的電話。

“我今天有應(yīng)酬，沒能過去，不好意思?！?/br>
肖意此時坐在出租車后座上，不知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還是因為車里放著抒情的歌曲，讓他有些傷感：“陳老師，我……”

陳近在電話那頭也沉默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好久沒有聽你叫我陳老師了，這可比陳所聽起來親近。有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你留在所里。不過，人各有志，我也不說了。”

“謝謝陳老師，您保重?！?/br>
“好，再見?！?/br>
“再見。”

肖意掛掉電話，望著車窗外發(fā)了一陣呆。他回到家，那股悶悶的說不上來的感覺還在。肖數(shù)坐在沙發(fā)上邊看電視邊等他。他走上前抱住肖數(shù)，把臉埋在他胸口，好一會兒，說：“在我去深圳之前，我們?nèi)ヂ眯邪?，去哪兒都行?！?/br>
肖數(shù)微微愣了一下，揉了一下他的頭發(fā)，說：“好，你想去哪里？”

肖意想了想，肖數(shù)的腳還不太方便，去太遠的地方不太現(xiàn)實，最好還在省內(nèi)。但他一時也想不出來，就說：“沒想好，明天再說?！?/br>
肖意洗完澡進房間，肖數(shù)把被子掀開，伸手拉他過去。已經(jīng)入秋，肌膚貼在被褥上有種微微的涼意。肖數(shù)體溫高，肖意睡覺喜歡貼近他些。

“你想好去哪里了嗎？”

“不知道，你決定吧。”肖意閉上眼睛，臉頰上還有些發(fā)燙。

肖數(shù)癡癡地看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慢慢地揉捏著。他看對方?jīng)]反應(yīng)，細長的睫毛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