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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里,六叔躺在高級酒店的床上,被梁諭手里的子彈要走了命。砰!據(jù)當(dāng)時待在少爺身邊的保鏢所言,梁諭鼻青臉腫,一連對著枕邊的男人開了好幾槍。一代野心家在他手里被打得面目模糊,不知為何,臨死前把手指狠嵌進(jìn)了掌心中、卻硬是沒反抗。剩下的爛攤子,被強(qiáng)力鎮(zhèn)壓、肅清。這回沒人再有半點聲音,重新辦了一場屬于高層的酒宴。仍是梁諭在主座,頭上、身上,每道被打出來的疤痕都成了他盛裝的一部分。他不是容易留疤的體質(zhì),所以那些傷很快也會好得不見痕跡。他舉杯向這批新的人致敬,美人越發(fā)妖艷,一身禮服如罌粟花般紅、紅得刺人眼睛──正好陪襯他,醉臥沙場。席間與他日漸疏離的愚鳩像個全不相干的擺設(shè)、連敬酒都被略過了。人們慢慢地忘記他,猜說他和梁家門再也沒有關(guān)系,甚至鄭小媛都這么認(rèn)為,畢竟他本來是來狹持她威脅她爸爸,最后卻成了梁諭親手拿她家弟兄逼她就范。只有愚鳩自己曉得,他還是每天每夜回到那個三合院,清理少爺趴在浴缸邊、吐出來的糊爛東西──只有他知道,孟尹在床上對梁諭極狠,一個月跑兩三趟夜間急診成了家常便飯,梁諭身上的器官被他自己攪得一塌糊涂。他的少爺,還是在各種場合笑得那么沒心沒肺。只是有時夜里忽然驚醒,跑到愚鳩房里扯著他衣角,突然便蹲下來,歇斯底里地大哭。他們像是回到小時候,當(dāng)時他叫他「哥哥」、他喊他「弟妹」。有時梁諭也會這樣,莫名其妙地流起眼淚來。白天發(fā)生的事具體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小少爺老是不肯說心底話──顧著哭,哭累了再爬上哥哥的床挨著個兒睡覺。愚鳩不會說,他其實喜歡看到梁諭哭。梨花帶雨,讓人想欺負(fù)他。不過他從來只是把梁諭輕摟著,等到他的呼吸平順下來。「哥哥」,那是個親人的稱呼,后來不這么叫了,但他們?nèi)匀灰粯?。剩滿口誓言,他還在這里守著他──不論外頭風(fēng)波不定,記得好好吃飯、準(zhǔn)時睡覺。愚鳩僅記了老管家的話。第12章章之十二 向來癡章之十二向來癡1.梁諭不命令,愚鳩便哪里也不去。他的少爺最近回來甚至不需要愚鳩幫他做什么了。往往獨自料理好一切,半句話都沒說上,進(jìn)了房間倒頭就睡。除了三合院,最長的時間愚鳩待在鄭小媛身旁。通常,她一通電話,他便會趕過去,很奇怪的是她總能抓到梁諭不在的時間找上他,讓他一次也沒能拒絕。這位鄭家小姐平常的作風(fēng)也與面對黑道大佬們時不太一樣。她依然安靜,這點像齊優(yōu)兒,但她身上有太多齊優(yōu)兒不具備的特質(zhì)。在愚鳩人生里遇過的少數(shù)女性中,她是最為溫柔、委婉的一個。面對道上的人使她感到不自在,那么多次聚會,她才老是冷著一張臉。私底下她通常溫和地笑著,尤其面對而今孤身一人的鄭老夫人,她又會更加得勤勞、乖順、認(rèn)份。你怎么也不能看輕她、一個二十出頭就鎮(zhèn)住一家子的弟兄的女人??舌嵭℃缕诺孟律矶?,在鄭家新式的大宅子里,像個女傭般任由鄭夫人使喚。燒飯、清掃、澆花,把一切細(xì)活都攬上了,實在不行的粗工,她才叫弟兄來,以往是鄭家自己的人,現(xiàn)在是愚鳩。同為黑道之后,她身上有那么多和梁諭不一樣的地方。至少愚鳩無法想象梁諭親切地請弟兄幫忙來收拾父親遺物的樣子──梁老的房間過了一年仍舊維持原狀。什么都沾了灰塵,彷佛已□□脆地遺忘于記憶角落。鄭小媛仍在念碩士,自己騎著普通的小機(jī)車上課,愚鳩要送她,反而被她所婉拒,說:怕太張揚。怎么講也是美女一個。弟兄和學(xué)校里,多少雙眼睛偷偷地對她傳達(dá)著別樣的心思……愚鳩認(rèn)清自己只是梁諭派來的監(jiān)視者,便也給了她最起碼的尊重,盡力不擾亂她的私生活。然而旁人的眼光看他們,自然又不同。失去資格的繼承人被現(xiàn)今的少當(dāng)家冷落,和甫剛現(xiàn)身臺面的鄭家小姐走得近。早有謠言從他們聽不見的地方傳出,落入愚鳩耳中,他也只能無奈搖頭。可他沒想到最開始作主的梁諭也漸漸聽信了那些說法──他沒料到,直到那天梁諭出了事。2.愚鳩早該曉得四尾家并未放棄羅森。這天是他晚歸了。一將車開進(jìn)三合院,便看見碎石地上斑斑的血跡。暗紅的夜色里蜿蜒地淌了滿地,斷斷續(xù)續(xù)地進(jìn)入偏院。愚鳩心里暗叫了聲糟,車沒熄火便匆匆地沖下來??諘绲脑鹤永镉忠姷剿榱艘坏氐幕ㄅ琛⒙涑雠柙酝獾哪嗤?,小黑凄涼的身影跑了出來,跑到他腳邊「汪汪」地上竄下跳著。他快步往血跡流的方向走去,靠近偏院門口處,躺著一個明顯不屬于這里的殺手。為保險起見,愚鳩花了半秒彎身查看,確定對方心口處的穿透傷,人已經(jīng)斷了氣。再往前兩步,還有另一具尸體。這人被打成了馬蜂窩,沒一槍打在要害,是邊逃邊流血而死的。見到此狀,愚鳩再也控制不住飛奔的步伐──這是梁諭那半吊子的槍法。什么情況,需要他親自開槍?「少爺!」天井中只見一道破碎的門。最先出現(xiàn)于愚鳩眼前的,是躺在入口處半昏迷的優(yōu)兒。再來是里側(cè),有個伏在地上緩緩移動的身影,反射地朝他舉起槍。月光慘白,在明晃的槍口亮著。他對上半灰的眼睛,羅森的發(fā)絲像分了兩層顏色的布料,又濺了血污在中間。梁諭呢──全身染血,被他一手抱著。前一秒羅森似乎想與外頭聯(lián)絡(luò)求援,正艱難地移動著自己和他。從前年開始便沒愈合過的腳卻困住了他的行動,使他只能像條無力的魚、撲騰著在陸地上前行。「送他去醫(yī)院吧?!?/br>羅森放下槍,皺著眉瞪向這錯過一切的男人。梁諭半個身體都泡在血水里,看不出來具體是哪里受了傷。為什么──孟尹會不在?對方的殺手趁著這夜晚,三合院里沒半個真正能抵抗的人。不,比起質(zhì)問孟尹,自己又在哪里?愚鳩顧不上別的,急急地上前,便抱起梁諭。優(yōu)兒昏了過去、沒有明顯的傷痕,羅森身上也只有自己把自己從房間里拖出來的擦傷。愚鳩轉(zhuǎn)過身往外飛奔,手上的身軀隨著晃動流出更多的血。傷在胸前的老地方,和上次在青城的茶樓里一模一樣。3.「為什么不叫我回去?」梁諭清醒后,愚鳩幾乎瘋了地質(zhì)問他。不為別的,送至急診后醫(yī)生剝下了他的衣裳,除去胸前一處槍傷,梁諭的身體傷痕累累──胸腹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