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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匹狼,這是部族里流傳已久的古訓(xùn),假若在野外遇上的群狼數(shù)量上了雙,那縱使是有整整一隊騎手也必須謹(jǐn)慎撤離。古訓(xùn)源于北原人對生靈的敬畏,更源于他們對狼群的忌憚,狼是草原上最接近人類的生靈,它們陰詭老練,北原自有人跡以來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嚴(yán)酷天災(zāi),期間幾次大旱大雪使得草場枯盡牛羊死絕,唯有狼群始終盤踞一方,同人類一樣繁衍生息,代代相傳。白馬比蕭然先一步感知到周圍的環(huán)境,再桀驁不馴的馬也終究是馬,面對狼群時它和黃羊一樣是被獵食的那一方,兩頭成年健碩的公狼從白馬蹄前攔路截過,獸爪劃過地面揚起沙土草葉,受驚的白馬嘶鳴出聲,撩蹄后仰的幅度在一瞬間就超過了蕭然能駕馭的極限。斜刺里殺出來的母狼通體深黑,強健有力的后腿足以支撐它飛身躍起搶在蕭然墜馬的同時一躍而上,狼獸森白的牙齒透著腥臭血氣,蕭然一根脊椎承了全身重量,徹骨的劇痛立刻頂替掉了再次陷入獸群的生理惡寒。他反手握緊休戈的匕首置于身前竭力一擋,數(shù)年苦練習(xí)武的底子救了他的命,筋骨沒有因為疼痛而失去行動的能力,全身的肌rou緊繃勉強支撐著他往身側(cè)翻滾的動作,在狹長的狼吻即將抵上咽喉的那一刻,蕭然死死握著匕首一橫一別,強行發(fā)力的半身拼命壓住了撲在他身上的母狼。夏日的衣袍單薄寬敞,母狼嘶吼著用力掙扎,夾著泥土的利爪在蕭然身上抓出道道血痕,公狼見狀立刻并肩而上,一頭成年公狼少說也有七八十斤,蕭然右手握著匕首卡在母狼的狼口,左手拼死也只能擋開其中一頭。這是他第二次被狼獸合圍,比大半年前的那一次要好上一點,他還有一柄從休戈那拿來的匕首,不至于豁出去自己一邊肩頸來阻擋豺狼咬合的動作。蕭然五指成爪揚起了一大塊草皮狠狠掀開,左側(cè)的公狼步子稍頓,滿是土腥味的草葉擋去了它的視線,蕭然以膝支撐,塌腰斜身扼住它毛發(fā)濃密的頸間使足力氣往后一掄,錯筋斷骨的疼痛似乎足以使得他左手手骨盡數(shù)分崩離析。青筋自額角蔓去頸間,手背上暴起的經(jīng)絡(luò)昭示著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公狼被他單手摔出數(shù)尺一頭栽在白馬腳邊,踉蹌幾步便又能歪斜著身子再次裹挾一陣腥風(fēng)猙獰撲來。一切都是發(fā)生在電石火光之間的,身下的母狼趁機暴起、沒有被干擾到的另一頭公狼成功的撕咬上了他的肩頸、白馬發(fā)出嘶啞的咴聲、吃多了牧草跑不動的黃羊在其他野狼的利齒下慘叫出生命終結(jié)時的聲響。蕭然甚至都沒覺得疼,他腦海白茫著抬頭看向休戈所在的方向,青筋盤亙的咽喉赤裸著暴露在母狼眼前,他看見休戈放下了手里那張明明拉滿了弦的弓,時間似乎凝固著停頓了,蕭然握著匕首的手指反射性的松了一下,母狼濕熱的口水和他手心的汗液交織在一起,鎏金的匕首在那一刻突然變得再也不能被他握住了。……十四,你放心,你跟他們不一樣,我會待你好的。十四,你只有替我做成這件事情,我才能站穩(wěn)腳跟。十四,我只有你一個,我不會娶妻的,絕不會。十四,他們是要我的命,我娶她是要自保,只立她做側(cè)妃,你相信我,我絕不碰她,待我登基就把她廢了!十四,父皇有意立我為太子了,你秋獵跟著我去吧,我擔(dān)心老五他們會對我不利。十四——十四!十四你睜眼??!我命你睜眼啊——!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十四——十四——!蕭然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深秋的獵場,四周的豺狼野獸皆是數(shù)日沒有進食,明黃的圣駕龍攆在精鐵圍成的欄場之外,老皇帝撫弄著枯手上的扳指說聽聞凌睿的親隨武藝高強,要看他進場一試,他領(lǐng)旨越過鐵欄卻沒能拿到趁手的兵器,那一刻他才明白老皇帝是要他徒手送死,為未來的凌睿清君側(cè)。他看見他的王爺騎在馬上躊躇著拉弓搭箭瞄向內(nèi)場卻遲遲不發(fā),錦衣華服的景王離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龍椅只剩一步,凌睿的手一直在抖,老皇帝渾濁的眼眸里藏著君王的狠戾,他記得他在狼口下垂死掙扎了許久,直至全身的力氣耗盡,傷口里淌出的血液暈濕身下層層枯黃的野草。那是老皇帝對皇子最后的考驗,凌睿寵幸于他不是秘密,南朝可以姑息一個被主子臨幸的影衛(wèi),但絕不能容忍一個偏好男色的君王,這也是老皇帝教會凌睿的最后一樣?xùn)|西,成王必孤身,相較皇權(quán),任何東西都必然會被舍去。蕭然親眼看見曾言辭真切許諾于他生生世世的男人終究是在馬背上頹然的放下了那張硬弓,他們之間那種所謂的情感最終只是讓凌睿于心不忍的偏頭側(cè)首而已。他以為休戈是不一樣的,他以為待他極好的北原男人是一個和凌睿截然不同的君王,可此刻的休戈也并沒有射出那根搭在弦上的箭。蕭然恍然著放棄了抵抗,左右要葬身狼口,既然秋天的時候他就本該死在南朝的獵場,那夏日里在北原的草場上被撕咬殆盡也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結(jié)局。他合上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眸任由匕首脫手,金黃溫暖的陽光沒有再映亮他的眼底,蕭然釋然的迎接自己意想之中的死亡,他甚至都想到了自己的尸體上會開滿那種黃色的小野花,就像他和休戈剛剛騎馬時看到的那些花一樣。濺在面上的溫?zé)嵋后w代替了本該出現(xiàn)的劇痛,腥甜的血液染紅他的眼尾和腮邊,蕭然怔怔的落入一個遲來片刻的懷抱,男人寬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臂彎將他緊緊箍住,他確實是覺不到疼的,因為那匹瞄向他右肩的公狼不知何時已經(jīng)頭骨碎裂的死在了一旁。休戈搶過了掉落的匕首,瘋狂撕咬的母狼被男人硬生生用膝蓋壓斷了頸椎,休戈另一只手里捏著黑鐵鑄成的馬蹬,狼群一見死了同伴就立刻棄了黃羊轉(zhuǎn)撲向他們,蕭然睜開渙散失焦的眸子卻做不出任何應(yīng)有的反應(yīng),他四肢癱軟著倒在休戈懷里,眼前只能看見化不開的血霧。遠處有愈來愈響的馬蹄聲和人聲,覺出不對的族人們紛紛掉頭趕回,驍勇善戰(zhàn)的騎手個個抽刀縱馬飛奔而來,狼群自然知道北原人的厲害但卻不愿善罷甘休。休戈單膝及地緊緊護住懷中的蕭然,他呲出不遜于狼獸的犬齒,喉間滾出可怖之極的低吼,深褐的眼眸被血色掩去大半,他十二歲第一次單獨出獵,豁出大半性命殺得就是一頭成年的母狼,而那狼牙正掛在蕭然頸上,迄今為止只有狼才會讓他三番五次的吃苦頭,但他必將成倍奉還。利齒穿透的小臂淌著粘稠的血液,他知道蕭然狀況不對也就沒費那個功夫去喊他清醒,撲向蕭然肩頭的公狼是他用手臂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