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邁出第一步，以后慢慢把他羞于啟齒的一切都說出來。

愿意的這一瞬間，不管到底有沒有來得及說出來，但在做出決定的這一瞬間，他很松快。

“恨。”他微微仰著臉，嘴角翹著，一如往常滿心信任看著宋海林的姿態(tài)。眼睛里邊只有宋海林，和薄薄的月光。

宋海林看著他眼底的月光，原本是暖暖的灑出來，可貼到他皮膚上的時候，卻像是摻了冰刀子，涼到了心坎兒里。

他說，恨。

第46章猝不及防的第四十六章

高三的學(xué)生考完試，進行了一場大規(guī)模的扔書活動，低年級的都基本都去看了熱鬧，攢了三年的雪片兒似的試卷從二樓三樓拋了一地，一摞摞按順序碼好的卷子在半空變薄散成幾摞，在地上鋪成更薄的一地。那些比枕頭還厚的詞典五三真題練習(xí)冊，也都帶著風(fēng)似的砸在地面上，蕭廖地被撞得腰疼，第一下的疼還沒緩過勁兒來，緊接著掉下來的厚紙再次撞上，二次傷害。

這么薄這么小小的脆弱的紙竟然有這么么大的力量，砸得滿學(xué)校到處哀鳴尖叫歡呼笑鬧，這么薄薄的紙啊，能決定這些奮斗的三年的人的前程。拿著一張脆脆的紙進去，把自己的成果寫在一張薄薄的紙上，最終結(jié)果會隨著一張印滿花花綠綠的背景的紙從大江南北寄到手里，然后再捏著藍(lán)色的小小的紙坐上車，遠(yuǎn)離腳下踏實的泥地。

明明是這么脆弱的一張紙。

大家扭頭四處看，誒你好，誒你好，你好你好你也好，你是三年前來的？你是兩年前來的？你是剛來沒幾天的？剛來就跟著我們下來了，真倒霉。

互相看看，都是在桌洞里書包里架子上桌腿邊箱子里的情誼，過去的某一天，我們曾經(jīng)緊挨著疊在一塊兒，然后你突然被抽走，那個叫筆的家伙在上邊沙沙地寫了些字兒，有時候會被撕一頁折個角兒，然后再放回來，繼續(xù)你和我、我和你疊在一起。當(dāng)然也有時候，就亂了順序，再也見不著面。

誒？那邊不是那個叫筆的家伙嗎？它也下來了？

你好啊。

你好。

蘇慎坐在門口的欄桿旁邊看著飛揚而下寫滿密密麻麻各色字體的卷子，心想，這么長時間的心血哪能舍得扔下去呢？

明年，他大概不會扔吧。得留著。

上屆高三學(xué)生考完試了，那他們就是準(zhǔn)高三生了?，F(xiàn)在課程進度已經(jīng)快趕完了，暑假之前就要開始一輪復(fù)習(xí)，仔細(xì)算下來，離他們?nèi)訒娜兆右膊凰氵h(yuǎn)了。

一樓的學(xué)生也都上趕著蹬蹬蹬跑到樓上，就想體驗一把子扔書的快樂，整個走廊里都炸了似的，低年級的學(xué)生也跟著起哄。壓抑過后的狂歡。

不鬧到精疲力竭不罷休。

當(dāng)然，還有一種罷休方式。

就是，大倪老師的怒吼。

他指著幾個低年級的熟臉，把手指頭尖兒都抵到了他們的鼻子上，唾沫星子滿天飛，“你們也跟著能畢業(yè)了si吧，在這兒熬夠了si吧，覺得自己立馬上高考考場就能完好無損考個狀元回來了si吧！si不si啊si不si！跟你說，你們這樣兒的，現(xiàn)在進了高考考場連骨頭湯兒都剩不下，還好意思跟在這兒烏拉呼喲嗚你們！”

“還有你們高三的！考完試嘚瑟了？成績出來了？一個個的沒死數(shù)，一會兒也甭參加畢業(yè)典禮了，一個個給我下去撿垃圾去！去去去！都打掃衛(wèi)生，來來來，現(xiàn)在開始，我宣布，你們畢業(yè)典禮正式開始，第一項，撿垃圾！”

“我宣布，清鄉(xiāng)一中2010級學(xué)生畢業(yè)典禮現(xiàn)在正式開始！”

蘇慎在最高的那個臺子上面，前邊坐著一溜兒校領(lǐng)導(dǎo)，腳底下鋪著紅色的絨布毯，由于反復(fù)利用，中間已經(jīng)被踩禿了，顯得黑烏烏的。

輪椅壓在絨布毯上，陷下去一道兒凹痕，軟軟的。

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把話筒架上的話筒夠下來，拿在手里，掃了掃臺下，開始講話。

宋海林站在底下，和全校師生排排站，他惦著腳往前看，隊排的太過整齊，倒是讓人什么都看不見了。

“我們在一中度過了充實而又快樂的三年……”蘇慎語調(diào)不急不緩地說。

宋海林突然錯開了一步，在方隊的縫兒里直吼吼看著前邊，蘇慎離他不過幾步的距離，要是用跑的，那更近。

蘇慎講話的間隙，沖著他笑了一下。宋海林也知道，就是在沖他笑，他忍不住揚著下巴看了看周圍，隨后低下頭，抿著嘴笑出了聲。這一刻，其他人都成了灰色的，唯獨他裹挾著色彩立了出來，全因為，臺上的那個人看著的是他。

看啊，臺上那個人是我的。

你們都盯著他看，可他只看我一個呢。

宋海林想喊出來。

蘇慎像是感覺到了似的，沖他笑得更歡了。他也想沖下臺去，沖到那個想喊出來的宋海林面前，他不能用跑的，但是他會把輪子轉(zhuǎn)得飛快，越快越好。

他眨了眨眼睛。

但是就是這眨眼的一瞬間，那個偷偷從整齊的方隊里錯身而出的人，不見了。

蘇慎急急地在臺下搜尋，提前背好的稿子不過腦子機械地從嘴里說出來，他腦子里，全是尋找，一刻不停的尋找。

宋海林……呢？

明明剛才還在的？

剛才確實在嗎？不在啊。

原來是幻覺啊。

蘇慎垂了垂眼皮。

高三的學(xué)生考完試，進行了一場大規(guī)模的扔書活動，低年級的都基本都去看了熱鬧，攢了三年的雪片兒似的試卷從二樓三樓拋了一地，一摞摞按順序碼好的卷子在半空變薄散成幾摞，在地上鋪成更薄的一地。那些比枕頭還厚的詞典五三真題練習(xí)冊，也都帶著風(fēng)似的砸在地面上，蕭廖地被撞得腰疼，第一下的疼還沒緩過勁兒來，緊接著掉下來的厚紙再次撞上，二次傷害。

大家扭頭四處看，誒你好，誒你好，你好你好你也好，你是三年前來的？你是兩年前來的？你是剛來沒幾天的？剛來就跟著我們下來了，真倒霉。

互相看看，都是在桌洞里書包里架子上桌腿邊箱子里的情誼，過去的某一天，我們曾經(jīng)緊挨著疊在一塊兒，然后你突然被抽走，那個叫筆的家伙在上邊沙沙地寫了些字兒，有時候會被撕一頁折個角兒，然后再放回來，繼續(xù)你和我、我和你疊在一起。當(dāng)然也有時候，就亂了順序，再也見不著面。

誒？那邊不是那個叫筆的家伙嗎？它也下來了？

你好啊。

你好。

蘇慎坐在門口的欄桿旁邊看著飛揚而下寫滿密密麻麻各色字體的卷子，他懷里也抱了一摞，腳邊還放著一摞。

上邊全是他的心血。

一輪復(fù)習(xí)的時候，熬了好幾天晚上整理出來的框架，第一次用黑筆梳理一遍，在跟著老師復(fù)習(xí)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