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歸，半響蹦出幾個字：“你帶我去你工作室玩兒嘛……”

柳如歸沒答應(yīng)，把他推到門口。少年瞟一眼站在門邊的易騰，嘴里嘟囔一句小氣，走到對門的房門前，掏出鑰匙開門。

“進(jìn)來吧?！绷鐨w招呼著易騰在重新鋪平整的沙發(fā)上坐下。

易騰抬眼觀察著房間里的擺設(shè)，這只是一個普通工薪族的房間。白色的電視柜，米色的沙發(fā)。一切家具都是為了讓房間看起來更寬敞。

我的英雄，并不是王子。易騰的腦子里突然冒出這句話。他不由得勾起嘴角。

柳如歸被他這一笑搞得手忙腳亂。搓搓手，他向自己的房間張望一眼，說道：“手還疼嗎？”

易騰背靠沙發(fā)，搖搖頭。

柳如歸手抄在褲兜里，說道：“我看看小寶起來沒……我小姨住在我原來的臥室里，碎了一地玻璃?！?/br>
他說著走進(jìn)自己房間，小寶正裏在毛巾被里，橫在床頭上睡得正香，嘟起的小嘴嘴角涎著一絲口水，直掛到枕頭上。

他看得差點兒笑出聲。背后易騰的聲音傳過來，我在邊上擠擠就成。

行嗎？柳如歸看著易騰那雙睡眼，嘴里詢問著，實際上已經(jīng)從衣柜里翻出背心短褲遞給他，叮囑他換了再睡，舒服些。

目送柳如歸出了門，小心翼翼換了衣服，易騰在床尾橫躺下來。他環(huán)視著房間墻面上的不少海報。盡是些科幻魔幻風(fēng)格的。還有張MyBloodyVentine不知何年何月的海報。

易騰看著那張海報吹了段口哨。

loveless專輯里狂躁而純凈的旋律重新盤旋在他的意識里。那張海報的右下角用馬克筆寫著幾個數(shù)字。823，是他離開西安的日子。眨紅了眼，十一年過去了。

小寶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易騰忙收回神。

躺在柔軟的床上，他突然睡不著了。他盯著小寶露在毛巾被外的小腳趾。如果三年前沒有那一系列變故，他的小孩沒準(zhǔn)也不比小寶小多少呢。

可是現(xiàn)在的一切，似乎正合他意。

他正想著，就聽見房門輕輕地打開來，柳如歸探進(jìn)頭來，用口型問他：“吃什么？”

易騰在床沿上耷拉著腦袋，經(jīng)過一晚上折騰，他的頭發(fā)亂成一團(tuán)糟。他在床沿上蹭著腦袋，什么都不吃。

有糊辣湯哦。柳如歸在門縫處比劃著，還有油條。

易騰笨拙地翻過身趴在床上，拍拍身邊的空檔，看著柳如歸。

柳如歸從門縫鉆了進(jìn)來，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躺在小寶和易騰的中間。他側(cè)身用一邊胳膊支起腦袋，你不困了？

腦袋里有一坨將糊，睡不著。他依舊趴著不動，只是別過臉來看著柳如歸。

柳如歸笑了，再次伸出手掌拭去他額頭上的汗水，說道，要是我會做飯就好了，你還能搭把手。

易騰沒有躲開，只是把側(cè)臉貼在床單上，半瞇著眼睛看著柳如歸。

我回來了。

嗯？聽到他不搭調(diào)的話，柳如歸輕聲問道。

我回來了。穿過長長長長的回憶來見你。

柳如歸笑起來，仿佛在說，你真rou麻。

易騰在床單上蹭蹭困倦的臉頰，不服輸?shù)乩^續(xù)說道，我覺得我現(xiàn)在一閉眼，鐵定會夢見你?？墒悄窃趺粗脖炔簧涎矍暗哪?，所以我不想閉眼。

閉眼，睡覺。柳如歸用手指整理易騰短短的頭發(fā)，他便像中了魔一般睡死過去。

“mama什么時候回來？”

哦。我老媽可能永遠(yuǎn)回不來了。我老爸現(xiàn)在也不可能了。他們倆會碰到嗎？在某個地方？這個世界存在這樣的地方哈？如果見面，他們會說些什么？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吧。之后就是，“再見”吧。

腦袋里回擅自回答著耳邊傳來的問題，易騰轉(zhuǎn)動脖子，抬起頭來，看見小寶正站在房間門口，對著房間外，一邊揪著衣服下擺，一邊哼唧著。

“哥哥，mama什么時候回來？”沒有發(fā)覺易騰醒來，他繼續(xù)倚在門框邊上問一句。

“你mama過兩天就回來了呀?！绷鐨w在廚房里加熱飯菜，一面學(xué)著小寶的語氣回答。

小寶低下頭，手指頭扣著門框上的木頭包邊，低頭思索片刻后說道：“mama是不是跟猴子叔叔走了，不要我了？”

柳如歸沉默不語，將裝著莧菜的盤子放在桌子上，走到房子門口，蹲下身來。

易騰趕忙閉上眼裝睡。

柳如歸揉揉小寶的臉蛋兒，柔聲安慰道：“mama咋會不要你呢？她出去有事情要辦，哥哥陪你玩兒好不好?！?/br>
小寶默不作聲，低眉順眼地跳回床上，像只小狗一樣趴在離易騰不到兩尺的地方。安靜了幾秒，他就伸手去揪易騰的耳朵垂。

揪一下，易騰沒動。揪兩下，他也沒動。

小寶收回手，問柳如歸：“哥哥，他是誰？為什么在咱家床上？”

柳如歸走過來握住他的小手，說道：“他是哥哥的朋友哇?！?/br>
小寶盯著易騰裝睡的臉，不相信地說：“才不是呢。哥哥你只想跟他玩兒，不理我了?！?/br>
柳如歸刮他鼻頭，說著怎么可能。小寶嘟起嘴，仰起一邊臉頰，說道：“那哥哥你也親我一下?！?/br>
聽到“也”這個字，易騰陡然“醒”了。他不可思議地瞪著柳如歸。

七正經(jīng)的朋友

柳如歸哈哈笑著在小寶臉上親一下，對易騰說道：“醒了就來吃飯吧。我買了牙刷和毛巾在衛(wèi)生間?！?/br>
小寶歡騰起來，怯怯的瞅著易騰，伸手揉揉他那被揪過的耳垂，小聲說了句“對不起”?？吹揭昨v搖頭后，他便從床上一躍而起，嘴里模仿著火車轟鳴的聲音，沖進(jìn)了客廳。

小孩子真好，高興不高興都掛在臉上。易騰羨慕地說著，從床上坐起身，懶懶地不想動。

柳如歸沖他擺擺手，自己先回到了客廳。

易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前拉開滑動的鋁合金窗戶，一股熱浪迎面而來。他一覺睡到了大中午，手掌心似乎也沒那么疼了。

來到客廳時，他看見客廳的餐桌上擺了一桌猶如大雜燴一般的午飯。

柳如歸遞給他一雙筷子，說道：“今天中午吃百家飯。”

所謂的百家飯，就是對門那個少年的奶奶送來的苜蓿麥飯、清炒莧菜，還有柳如歸自己做得幾個看不出所以然的炒菜。

易騰抄起筷子每個菜都吃一口。

好吃。他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自覺毫無誠意，又飛快地在那盤看起來貌似西紅柿炒雞蛋的菜里夾上幾筷子，一股腦的吃下去。

吞下去之后，他才意識過來，他似乎好久沒這么吃過飯了。抬頭看柳如歸，他正在哄小寶多吃幾口。小寶嘴里嚼著苜蓿麥飯，乍起雙手，像學(xué)飛的鳥兒一般奔向客廳里的角落里去擺弄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