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已經(jīng)炮制停當(dāng)，腌個一日夜，明兒就上爐烤起來，正好當(dāng)晚飯。

    劉重厚著臉皮夸贊：“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雷驍：“劉兄說的對！”

    傅琛冷睨了他們幾個一眼，這些平日在外面獨(dú)當(dāng)一面的漢子皆如同在司里議事一般，雙手放在膝蓋處嚴(yán)肅專注的坐好，他被這幫皮厚如城墻的屬下給鬧的沒脾氣了，只能吩咐熊豫：“去酒窖里搬幾壇子酒過來?！?/br>
    眾下屬歡呼一聲，還有幾個竄出去幫忙。

    當(dāng)晚的傅府熱鬧非凡。

    廚房的人抬著烤好的全羊炙進(jìn)來，身后跟著紅光滿面的費(fèi)文海——職業(yè)生涯能夠做出這么有牌面的硬菜，足夠費(fèi)大廚在傅府眾人面前得意好一陣子了。

    他手里還提著把剔骨窄刀，對著已經(jīng)放在旁邊案子上的烤全羊比劃兩下，躊躇滿志的要下刀，卻又xiele氣：“不行不行，讓我剔豬rou沒問題，但羊rou還是不行。趕緊去把張姑娘叫過來，她肯定切的比我利索?！?/br>
    費(fèi)文海有一項(xiàng)好處，他深知自己的不足，且還勇于承認(rèn)自己不如旁人，哪怕這個旁人是個還不足雙十年華的小姑娘，只要本事比他強(qiáng)，他都甘拜下風(fēng)。

    唐瑛很快洗了手過來，接過他的剔骨窄刀在手里比劃了兩下：“還行?！迸e刀開切。

    傅琛的目光隨著她比劃的兩下子浮動了一下，劉重隨口夸道：“嘖嘖，瞧瞧大人府里的姑娘使刀都是行家里手，連一把剔骨刀都耍的順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雷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膽大包天追問起傅指揮使：“大人，這位張姑娘瞧著頗有來歷，會馴馬會耍刀，您可知道她打哪兒來？大人可要留點(diǎn)心啊?！?/br>
    “無妨?！备荡笕藲舛ㄉ耖e，絲毫不曾被影響。

    幾步開外，唐瑛一手剔骨窄刀使的行云流水，旁邊費(fèi)文海忙活著裝盤，竟不及她手快，直看呆了眾人，等到第一盤烤羊rou上了桌，眾人的夸獎都跟不要錢似的一起送上了桌。

    “這姑娘使刀倒是熟手，大人，留在您府上做個馬夫，是不是有些屈才啊？”

    “就是就是，凰字部那幫毛丫頭們拎出來，恐怕還比不上您府上的馬夫?！?/br>
    傅指揮使一本正經(jīng)的說：“本官瞧著她打趴下了凰字部的人，才收進(jìn)府里做了個馬夫。”

    劉重一口酒噴了出來：“大大人……九公主聽到您這話，不得氣瘋了啊？”可著您府里的馬夫都是以打敗凰字部的毛丫頭為標(biāo)準(zhǔn)而選的

    換言之，九公主身邊那些凰字部的丫頭連進(jìn)您府里做馬夫都不夠格？

    劉重簡直不敢想，這話要是傳進(jìn)九公主身邊那些自命不凡的丫頭耳邊，她們那些個俏臉得紫成什么樣兒。

    沈侯爺毫不吝嗇對唐瑛的夸獎：“張姑娘可不僅僅會馴馬切rou啊，她對相馬也有一套，連畫畫都懂……真是全才??！”其余人等聽說她居然還會相馬，就更驚異了。

    雷驍忙求傅指揮使：“正好，我的馬上次去外地受了傷，要重新買匹馬。大人，不如借您府上的馬夫一用，幫我去馬市淘澄一匹好馬？”

    傅指揮使的目光在幾步開外的少女身上輕輕掠過，但見她專注切rou，單薄的側(cè)影意外的利落瀟灑，纖細(xì)的腕骨上下飛舞，很快半只烤全羊就被切的丁點(diǎn)不剩。

    金黃噴香的烤羊rou一盤盤連骨帶rou盛上來，廚房里的熱湯餅還有幾個熱菜也陸續(xù)端了上來，桌面上很快都擺滿了，傅琛若有所思挾起一塊烤肋排，外焦里嫩，一口rou下去，中間還有一層烤透的油脂，焦香豐腴，滿嘴流油，再抿一口陳釀，簡直快活似神仙。

    “……也不能白借?！备抵笓]使下筷子的速度明顯加快。

    雷驍嗷的叫了一嗓子：“大人，您不會是想讓我付銀子給您吧？皇上賞的不豐厚嗎？下面孝敬的少了嗎？屬下剛成親沒多久……”他還待哭窮，傅指揮使清清淡淡一句話就堵住了他的嘴：“明知道娶媳婦花錢，是我讓你娶媳婦了嗎？”

    一句話，讓雷驍及時憋住了后面的話。

    眾人轟然大笑，劉重怪叫：“對啊，大人可沒叫你把錢都花光娶媳婦?！?/br>
    若是旁人說這句話，雷驍定要回贈一句“飽漢子不知餓漢饑”，可偏偏說這話的人是從來不近女色的傅指揮使，他都沒嘴說。

    在眾人的大笑聲中，雷驍狠狠啃了一口油汪汪的烤羊rou，便聽得傅大人道：“銀子也不是給我的，而是給我家馬夫的。”他下了個結(jié)語：“她比你還窮?！?/br>
    眾人更是笑不可抑，眼見得那小姑娘轉(zhuǎn)眼間分解了兩只烤全羊，又旁若無人端了兩盤烤rou翩然退到了門口，絲毫不因?yàn)樽约贺毟F而露出一點(diǎn)卑怯之意，將手里的烤rou盤子遞給迎上來的費(fèi)文海，向廳內(nèi)眾人拱手為禮：“在下流落到了京都，身無分文受雇于傅大人，以后但凡相馬治馬的活兒各位大人都可以來找在下，就當(dāng)給在下兄妹倆一口飯吃，承蒙惠顧！”

    攬生意都攬到了禁騎司頭上，這丫頭膽兒夠大??！

    廳里眾人被她的舉動給驚到了，一眾漢子都停止了咀嚼，面面相覷。

    “她這是……在招攬生意？”

    “做生意都做到了禁騎司頭上？”

    唐瑛聽到議論聲，反問：“敢問諸位大人，禁騎司的人不用馬？或者在外面光顧人家生意，不付銀子？”

    劉重對上少女清澈固執(zhí)的眸子，不由自主答：“自然是要付的。”不過外面的人風(fēng)聞禁騎司光臨，哪個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時候?qū)幙刹蛔錾庖惨堰@幫官爺哄好。

    九公主手底下那幫人就是這樣被外面人慣壞的。

    唐瑛：“既然如此，在下家中養(yǎng)馬，又習(xí)得一手好的相馬之術(shù)，也會治馬，不能向諸位大人自薦？”

    “也不是不能自薦?！眲⒅刈詮倪M(jìn)入禁騎司，還從來沒遇見過這樣咄咄逼人的小女娘，九公主的人除外。

    他忽爾笑了：“姑娘倒是好膽量，以后我若有這方面的需要，自會來請姑娘。”

    唐瑛拱手：“大人這句話在下可當(dāng)真了！”

    她再次向廳內(nèi)眾人團(tuán)團(tuán)行禮，退了下去。

    傅指揮使唇角微翹，又穩(wěn)穩(wěn)挾了一塊烤肋排，似乎絲毫沒有被小姑娘的做法給驚到，反而抓緊時間啃羊排。

    沈侯爺只覺得張姑娘又可憐又可敬，頓時熱血上頭，蹭的站了起來：“張姑娘，我給你銀子??！”他揮金如土，銀子從來不是問題。

    可惜唐瑛已經(jīng)端著rou走了，分了費(fèi)文海一盤，自己私留了一盤回去與張青共享。

    飯廳里一幫漢子們吃的酒足rou飽，各個都癱在椅子上不愿挪動，對傅府的廚子真應(yīng)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

    內(nèi)中一名叫杭峰的千戶夸道：“大人，您這是從哪里請來的廚子？這羊rou做的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