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上下來，回校時晚會早已結(jié)束，正好趕上放學回家的人流高峰。

    他逆著人流走向?qū)W校正門不遠處的一個小鐵門，那是住在學校的教職工專用的出入通道，許特租的小套間就在校內(nèi)的教職工住宿樓里。

    沒有校正門的喧鬧和流光溢彩，小鐵門只有一盞幽暗的歐式鐵路燈守護著。依靠著鐵門框的陳雅蘭早已恭候多時，伸手攔住許特的去路：“你冒這么大的風險值得嗎？”

    許特還在回味著秦憶梵的種種行為，只是懶懶地答：“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在臺上那么明目張膽地為她慶生，你就不怕被人檢舉早戀、被學校開除嗎？”陳雅蘭大有興師問罪的架勢。

    陳雅蘭的“正義凜然”讓許特愈發(fā)反感了，他無奈地反駁：“陳雅蘭，我記得我說得很清楚，我們是同窗摯友，只要沒人在老師面前亂嚼舌根子，老師有什么理由說我是早戀？”

    “你自己都捅到班主任那里去了，還需要別人嚼什么舌根子！開學的時候，是你要求朱老師把你們的座位調(diào)到一起的。這么明顯，你當朱老師是傻子嗎？”陳雅蘭想起開學伊始，不小心在辦公室撞到的這一幕，倍感心碎。

    “你想多了，我只是個學生，哪有那個能力，叫老師給我做事情?！痹S特越是說得若無其事，陳雅蘭越是絕望。

    后來的陳雅蘭才明白，這種心痛也許不是絕望，而是比絕望更能傷人于無形的無望。一個從來沒有得到過希望的人、何來絕望。

    陳雅蘭為許特的抵賴感到可笑：“許特，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開學軍訓的時候，我去辦公室正好撞見你跟班主任說的話，我就站在門外面聽得一清二楚。而且在初中的時候，你班主任郭老師多喜歡你，誰不知道郭老師是朱老師的老婆，他們家你早就混熟了。你還有什么好抵賴的？”

    “我承認，一開始就是我有預謀的把秦憶梵調(diào)到我后面坐的。不過，朱胖子還指望我給他沖業(yè)績呢，會為了早戀而開除我嗎？”

    許特說完撇頭看了一眼陳雅蘭，其剛毅的眼神有著穿骨噬心的魔力，將陳雅蘭心中萬般討伐一一退卻。

    “好！你有種?！标愌盘m第一次見到許特如此情態(tài)，心中強憋著即將爆發(fā)的火山，平復片刻后繼續(xù)說道：“我們暫且不說早戀的事情，那你父母離婚呢？難道不是為了她，你才欺騙叔叔阿姨？難道不是因為她，你上學期的期末成績才會下滑？她就是間接的禍害和家庭破壞者。”

    許特聽著陳雅蘭一樁樁討伐，不忍陳雅蘭繼續(xù)詆毀秦憶梵：“夠了！陳雅蘭，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寬了嗎？我上學期期末成績沒考好，確實是因為照顧秦憶梵，但是只是一時的，對高考不會有影響。而且我們家的事情，還輪不到外人插手。再說了，如果不是因為某人告密，我父母怎么會知道我偷買自行車的事情?！?/br>
    許特的話外音，徹底激怒了陳雅蘭，她幾乎咆哮著：“我告密？我他媽就是犯賤才去管你的事情！你以為我愿意去許叔叔面前揭穿你、看著你們家庭破裂嗎？我只是不想你一直執(zhí)迷不悟下去。我是為了你好啊，許特！”

    她自認為時時刻刻為許特cao心、籌謀，沒想到卻換來了許特的一句“告密者”，心中何其哀矣。

    “你爸爸賣主求榮，在單位里到處討好領(lǐng)導。沒想到你也是一樣的虛偽。我不需要你這樣關(guān)心我，謝謝！”

    “我和我爸虛偽？”陳雅蘭冷笑一聲之后，是徹底的火山爆發(fā)。

    “我們只是想力爭上游有錯嗎？你爸爸在單位里是局長、是大家恭維的領(lǐng)導，而我爸只是一個小小的科員，時刻看別人臉色行事；你的智商高、人緣好，一切都得來的不費吹灰之力，而我卻要拼盡全力才能和你一起受到老師的重視和表揚。你不過是生得命好，有什么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俯視我？”

    陳雅蘭拼命地嘶喊著、絕望地痛哭著，許特卻無動于衷。

    她終于聽從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擦干眼淚哀嘆道：“許特，你為什么就從來不肯正眼看我呢？我哪里比秦憶梵差了？為什么你的眼里，對我滿是不屑、沒有一點溫情？”

    “陳雅蘭，我們只是普通的同學關(guān)系，你想要什么樣的溫情？”

    果然，許特的眼眸是冷的?？申愌盘m依然希望自己去溫暖他的眼眸：“我不要僅僅只是同窗之情，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比秦憶梵對你更好，我會證明我才是最適合你的——”

    這一刻，她不再是尊師守紀的好學生、不再是同學們心中妥帖周到的班干部，陳雅蘭放下了所有的驕傲與尊嚴，只為釋放自己的塵封已久的真情。

    許特不傻，甚至他一直認為自己是略成熟于同齡人的。陳雅蘭對自己的心思和感情，許特早已隱約感覺出來，只是聽她親口說出這些話，許特還是沒有預料到的。作為老師口中的三好學生，陳雅蘭怎會甘心冒險、自毀前途？

    他不打算繼續(xù)在此多費口舌，直接打斷了陳雅蘭：“抱歉！你要的溫情我給不了你。我就是個痞子、小混混，混賬慣了。你還真是高看我了，我勸你你還是把精力都用在學習上吧?！闭f完，許特直徑跨過鐵門、朝著門內(nèi)的小路堅定、利落地邁過去，消失在盡頭的黑暗之中。

    “許特！你混蛋！”陳雅蘭沖著許特離開的背影歇斯底里，所有的情緒化作眼淚，毫無骨氣地瞬間奔涌而出。

    這一切——陳雅蘭多年苦心耕耘的那段感情，還沒有開場，便狼狽地拉下了帷幕。她倔強地沒有回頭去看許特的背影，只是原地蹲下來的瞬間，徹底奔潰。

    旁邊灌木叢的黑影為陳雅蘭做了完美的掩護，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縮成一團的身軀里埋藏的秘密。終究，陳雅蘭還是拗不過，臉上掛著瀑布般的淚水，朝著鐵門內(nèi)回了頭。只是，許特早已遠去消失。

    ☆、高中·追憶（31）

    秦憶梵一夜無眠, 腦海里總是反復出現(xiàn)晚會上許特的祝福和路上的表白，心中泛起陣陣欣喜的漣漪。不時又被汪晴、謝紫妍、陳雅蘭等人和許特的種種畫面沖斷，心中猶如冰與火輪番上陣，直到凌晨才恍惚地睡過去。天蒙蒙亮時、不等鬧鐘想起，便再也沒有睡意。

    國慶長假之后，秦憶梵向往常一樣迷糊著眼睛騎車上學、停車落鎖。穿過車庫外的長廊時，她隱約聽到不遠處的廣場上，一群三兩個女生攏在一起對自己指指點點，像是觀摩動物園的猴子一樣。

    其中一人小聲扒拉了下身邊另外兩個女生：“哎！快看，剛才那個就是秦憶梵。”

    “是她呀！你們說她是許特的女朋友嗎？不然許特怎么會在舞臺上專門送她生日祝福！”

    “誰知道呢！”另一個女生略帶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