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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按照正常的流程,會試的考卷本不該呈上裴度的御案,當(dāng)然,朝中事務(wù)繁忙,他每天有那么多的人要見、那么多的折子要批,本來也沒那個閑心再去看個幾百篇水平各異、層次參差不齊的文章。 若不是今天偶然得見,又實在是被這個“二百一十七名”勾起了好奇心的話。 劉故做事很麻利,不到半刻鐘,慎思殿內(nèi)便整整齊齊地鋪開了幾百張考卷,大多數(shù)裴度不過一眼掃過,片刻不留,偶爾有看到還不錯的,也只是稍停留須臾,留意下卷頭的考生名姓,如此這般,幾百張考卷很快便看過了大半,一直到所謂的“二百一十七名”處。 裴度在駱琲的卷子前停了下來,停了許久,沉默著一直沒開腔。 這份沉默壓得那位帶著考卷過來的考功員外郎小腿肚直發(fā)顫,不自覺地便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 “真厲害啊,二百一十七,”裴度嘴角噙了一抹毫無溫度的笑,伸手單拎了駱琲那一份卷子出來,對嚇得滿頭冷汗的考功員外郎哼道,“真是不錯,你們可真是讓朕信心倍增,大開眼界!”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跪在地上的考功員外郎忍不住在心里把剛才推舉他過來的同僚和當(dāng)初堅持要讓此卷入列的主考官大罵了個遍,額上的冷汗浸到了眼角,辣得生疼都不敢擦一下,只急急為自己辯解道,“此卷,此卷在此,實在非卑臣可以左右,卑臣也不過是聽命行事,乃,乃是韓閣老韓大人堅持如此?!?/br> 會試的四位主考官里,兩個是裴度派過去的人,一個是當(dāng)今的禮部尚書,還有一個,便是這位已經(jīng)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將要“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內(nèi)閣老臣韓旭。 “韓旭堅持的?”裴度有些不敢相信,“韓旭說這卷子就值二百一十七名?” ——他一個一只腳踏進棺材板,離告老還鄉(xiāng)只差個虛名的老臣,至于壓上自己的清名來摻和這種事? “啊?不,不是,”跪在地上的考功員外郎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宣宗皇帝的語氣與自己臆想中的似乎翻了個反,又急忙找補道,“是梅大人,不對,是江大人!” “是江大人堅持此卷用詞矯作,不得錄,韓大人又堅持該錄,兩位大人僵持不下,梅大人便出來打圓場,以二百一十七錄了?!?/br> “卑臣們不過行彌封、謄錄、校對事,名次錄用之類,乃是上面的幾位大人決議如此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彌封:即糊名制度 第17章 傳言 這樣說,不管陛下是不滿承恩侯世子被錄、還是嫌二百一十七這名次給得低,都應(yīng)與自己無關(guān)了吧,考功員外郎如是想道。 裴度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住,不大發(fā)雷霆。 ——畢竟,江充是裴度自己塞過去的人,自己的心腹想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做出這種蠢事來…… “把這些卷子送到江充府上去,”忍了又忍,裴度還是覺得胸口有一股邪火拱得旺盛,陰著臉道“告訴他,朕看了那二百一十七的卷子后高興得不得了。” “一想到前面還有二百一十六個更優(yōu)秀的良才美質(zhì),簡直興奮得連覺都要睡不著了!” 劉故麻溜領(lǐng)著一群小太監(jiān)收了考卷就走,那考功員外郎縮到一邊擦著冷汗諾諾應(yīng)是,裴度一眼看過掃到,臉色又更黑了一層,對著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考功員外郎道:“朕看貢院的這彌封做的也不太行!傳朕口諭,此次會試同考官中涉彌封之責(zé)者,皆罰俸三月,閉門思過去?!?/br> 裴度胸口一直隱隱憋著的那股邪火借這事兒噼里啪啦一通發(fā)泄,倒正好散了個完,轉(zhuǎn)頭便忙別的政務(wù)去了,但洛陽城內(nèi)的人精兒何其多也,裴度前腳把考卷從宮中“賜”到江充府里,事情后腳便宣揚開了。 各種猜測愈演愈烈,甚囂塵上,不到三日,便連深居在承恩侯府內(nèi)宅,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鐘意都知曉了。 當(dāng)然,消息自然是來自闔府上下耳目最為“靈通”的林氏。 “真是沒想到,王妃娘娘竟能對你如此上心,”林氏與有榮焉,老懷大慰道,“會為了你表兄會試一事,親自開口勸今上放下往日心結(jié)。” “聽聞王妃前腳剛勸過,今上后腳便召人取了考卷來,對著你表兄的卷子贊不絕口,把當(dāng)時非要壓下你表兄卷子的江充好一頓罵……呵,江充,趨炎附勢捧高踩低的小人一個,看他能蹦跶到什么時候?!?/br> 鐘意實在是難以想象那位裴度對著什么東西“贊不絕口”的模樣,更是不相信自己能真的在燕平王妃那里留下個什么影兒。 這事情傳得奇奇怪怪,虛虛實實混雜在一起,說的是越來越離譜,鐘意有心給林氏冷靜地分辯兩句,但瞧著林氏眼角眉梢都掛滿喜氣的模樣,鐘意欲言又止了好半天,終還是敷衍著附和笑笑過去了。 但林氏這回許是真高興,在興頭上連著賞了鐘意幾回好東西,壓箱底的軟煙羅都拿了出來,配了“寸錦寸金”的金陵織造云錦一起,給鐘意新制了兩套春衣,還專為林府之行賞了鐘意雙鸞點翠步搖和金璽手釧。 等到四月初八出門那天,鐘意從頭到腳全套換上,讓人打眼一瞧,豁,好一個光彩亮麗,耀眼奪目的小美人。 只是鐘意自己卻怎么看怎么別扭。 怎么說呢,好看倒也不是不好看,但鐘意怎么瞧,怎么覺得堆砌了些。 ——有一種不真富貴偏作富貴的矯揉不適感,尤其是那步搖上沉甸甸的紅寶石和手釧迎著日光反射出的閃閃金光,簡直是要晃得人眼瞎。 這么一裝扮,反而莫名襯得更小家子氣了些。 鐘意猶豫再三,還是把金璽手釧褪了,換了個金絲香木嵌蟬玉珠的,好歹看著舒服點,至少不閃得人眼睛疼。 等到真趣堂見了林氏,對方亦是華服濃妝,留意到鐘意自作主張的刪改,皺了皺眉,但念著今天的日子,也沒說多說什么,領(lǐng)著鐘意便上了馬車。 承恩侯府的馬車踩在青石板上緩緩而行,到了林府門口也只遣了個小丫鬟過去遞了帖子,然后便由林府門房領(lǐng)著,一路直接穿過林府的內(nèi)影壁,到了垂花門那里才算停下來。 林氏領(lǐng)著鐘意下了馬車,在垂花門那里等著迎人的是林府的三夫人,也是個精明會來事兒的,與林氏一唱一和,你一句“三嫂嫂”、我一句“大姑子”,有來有往地親熱寒暄著,半點看不出兩人往日的齟齬。 鐘意落后二人兩步跟著,身邊是林府三房的六姑娘林周。 ——林閣老膝下有五子二女,除卻早便嫁出去的兩個女兒,五個兒子及其妻室子女全都住在一起沒有分家,林府是貨真價實的“熙熙攘攘好一大家子”。 就是鐘意這樣擅長記憶人情來往的,剛開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