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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親生父親顧淮卿,親筆題寫。 信上話雖不多,殷盼回歸的心情卻十分熱切焦灼。 顧紹禎睜開眼睛,雙手交疊在腦后,閑適的仰躺在床上。他出生不過數(shù)月,祖父與母親便相繼亡故,蘇郁以不詳為借口,慫恿顧淮卿將他流放到金陵城。這些年多虧身邊有彭吉等人照顧,雖身子不爽利,倒也茍活到了如今。 他體弱,卻是個聰穎沉穩(wěn)的,小小年紀(jì)通讀史書古籍,各種兵法謀略更是領(lǐng)悟頗深。為了能夠回京,他已經(jīng)暗中籌謀多年。 如今皇后親弟意外亡故,兵馬大權(quán)旁落,失去倚仗的皇后和大皇子自然收斂了許多?;噬弦蛑辉偌蓱勂淠讣业臋?quán)勢,早些年軟弱和稀泥的態(tài)度便稍稍強硬了起來。 顧淮卿聽從顧紹禎的建議,全力支持三皇子宋昱琮上位,此舉深合慶安帝的心思,加上群臣附和,宋昱琮便立時成為諸多皇子之中,最為得寵的一個。顧家也跟著得了不少封賞,生了一子一女的蘇郁竟然被封了誥命。 顧紹禎暗暗捶了下床頭,面上愈發(fā)陰郁起來。 房中傳來一聲淡淡的咳嗽聲,像是捂在被子里,不愿讓人發(fā)覺一般。顧紹禎轉(zhuǎn)過身子,側(cè)耳噤聲,那邊卻忽然沒了動靜,他吁了口氣,復(fù)又將手壓在耳朵上,嘴角因為想到了溫良良,不覺微微翹了起來。 慶安十三年,朝堂因為儲君位懸,曾引起許多風(fēng)波。彼時太子親舅權(quán)勢滔天,尋了過錯想要處置呼聲極高的三皇子宋昱琮。滿朝文武,只有溫太傅據(jù)理力爭,傾盡所有氣力保全宋昱琮的性命。 慶安帝最初的帝位坐的實在窩囊,皇后及其親弟聲音將一拔高,他便把手縮回袖子里,一副你想怎么辦便怎么辦的態(tài)度,似鵪鶉一樣任人宰割。 溫太傅與其子溫弘文自此成了皇后的眼中釘rou中刺,短短數(shù)日,便以慫恿皇子謀權(quán)的罪名,將溫府上下所有男丁斬殺殆盡,女眷或圈或賣。溫良良隨同母親一路顛沛流離,投奔了金陵姨母家。 溫太傅三朝帝師,溫弘文更是慶安帝的陪讀,如此情誼,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委實叫人感慨。 顧紹禎拿手沿著嘴角細細一抹,指肚染了一絲黑黃的藥漬,他拾起床頭的帕子,三兩下擦凈起身,趿上鞋子,往房間東面的那扇木門走了過去。 他與溫良良住在同一個房間,因著體弱,需要人照料,又怕過了病氣給她,便在前廳隔開一道門,一人分住一間房。 顧紹禎如今就站在門前,手舉在半空中,心里拿定了主意。他便是回京,自然要帶著溫良良一起的。 他叩了兩聲,便徑直推門而入,涼風(fēng)習(xí)習(xí),迎面溜進白皙的脖頸,春日的風(fēng),對顧紹禎來說,還是寒涼了一些。 溫良良蒙著腦袋躺在床上,見他進門也裝作聽不見的樣子。她咬著下唇,嗓子又疼又干,胸腔如同被人割裂,每喘一口氣,疼的摧心剖肝。 她從未試過這般絕望,那日她回姨母家,母親悄悄將宋昱琮的書信轉(zhuǎn)交給她,得知他即將奔赴金陵帶自己回京,只覺喜出望外,滿懷憧憬。仿佛于昏暗無境的邊緣看到了一絲絲的光亮,母親雖未表態(tài),卻是盼著她幸福的。 這一樁荒唐的沖喜把戲,也只是姨母為了錢財做的喪心良的勾當(dāng)。 眼下希望破滅,溫良良滿腹身心悲痛欲絕,本就微弱的金光霎時被灰霾淹沒,她總要好好哭一場,為自己幾經(jīng)坎坷的命運,為不知前程的將來。 顧紹禎走到窗前,垂首睥睨著檐下的花枝,朝露漙漙,在墨綠色的長葉上蠕動了分毫,映著晨暉折射出斑斕的光芒。他想著,哭夠了,許多事情自然而然便能釋懷,于是輕輕合上窗戶,掩著嘴角咳了幾聲。 他拎起袍尾,挨著圓桌坐下,兀自取出瓷瓶里的碧螺春,夾到黑釉碗內(nèi)。抬眼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窗邊立著的爐子上,水壺咕嚕著熱氣,撞得蓋子砰砰作響。 guntang的熱水沿著黑釉茶碗緩緩滑動,卷曲的葉芽隨著水的沖擊如同睡醒的美人,寬衣拂袖,曼妙舒展。沁人的香氣撲鼻而入,茶湯瞬時銀澄瑩綠。 他湊上嘴,輕輕抿了一口,鮮爽甘甜,余光瞟了床上那人一眼,溫良良蒙了被子的身體顫抖了幾次,如同扯著顧紹禎心里的一根弦,叫他莫名跟著顫了幾顫。 “你睡夠了沒?巳時一刻了,那堆衣裳沒補完,我著急穿。”他淡淡地開口,又捏起茶碗,慢條斯理的將茶葉撇掉,扭過身子,食指叩在桌面。 溫良良甕聲甕氣應(yīng)了一句,便再未開口。 顧紹禎某根神經(jīng)突的跳了起來,他站起身子,緩緩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冷冷催促,“我今日便要穿,你若再不起來,耽誤了我用...” 錦被猛一下被踢開,溫良良蓬頭亂發(fā),紅著眼眶直直的瞪著顧紹禎,陰冷的眸子叫那人不覺心虛幾分。她望著冷眼旁觀的顧紹禎,愈看愈覺得他對自己很是不屑與鄙夷。 顧紹禎心下雖有些驚慌,面上卻依舊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拇指掐著掌心,氣定神閑道,“發(fā)什么瘋?” 溫良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半晌忽然合上眼皮,再次睜開時,顧紹禎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片刻消失在平靜無瀾的眸色里。 他在笑,他在笑什么?笑自己可憐又可悲,還是笑自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游刃有余? 顧紹禎被她盯得有些犯疑,他沉著臉,又補了一句,“起來縫衣裳?!?/br> “我再也不會給你補衣裳!”溫良良發(fā)狠的坐了起來,雙手捏成拳頭,橫眉怒目的樣子像只發(fā)瘋的小獸,而顧紹禎就是她意圖撕裂的對象,正一臉無辜的蹙眉凝視。 “你嘴唇干了,喝口茶潤潤?!彼胫?,溫良良沒有私奔成,心中有怨氣,難免口不擇言,他肚量不算大,卻也容得下此刻的彪悍。 溫良良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掌揮開顧紹禎遞來的茶水,黑油茶碗砸在磚面上,立時摔得粉碎,渣片四濺。 顧紹禎脾氣本就陰鷙古怪,被溫良良一激,乖戾的眸中忽然泛起殷紅的血絲,他的雙臂垂在身側(cè),胃里翻江倒海,整個人瞬間森冷疏離起來。 “顧紹禎,你以為我喜歡伺候你?今日我同你索性攤開了說,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被鎖在偏執(zhí)的顧府,不喜歡同你虛與委蛇,你最好離我遠點,我討厭你!” 她頭一回罵的這樣盡興,這樣無所顧忌,在她心頭那點光亮被徹底湮滅的時候,她總算得到一點慰藉,哪怕是因為罵人所得。 顧紹禎喉間涌起一股腥甜,他用力咽了下去,笑道,“我沒讓你喜歡我,喜歡值幾個錢,你是被你姨母賣過來的,你要記住,你若走了,你母親便再無金銀去采買山參鹿茸,她那副身子,沒了這些東西吊著,也不知能活幾日?!?/br> 這些話如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