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傘，慢慢走回房去。一陣風(fēng)來吹起如墨的烏絲，映著白雪，像是一幅潑墨寫意的山水。飛揚(yáng)的衣帶下，兩行淺淺的足跡向正房蔓延而去。

“師叔，師叔你可回來了，快救救我們吧。”還沒進(jìn)到正院，若水就被幾個小輩兒的道姑攔住了。姑娘們一個個眉目含愁，萬分嫌棄地瞥著院子里面，拉了若水的手叫苦不迭。

“這是怎么了，莫不成小和尚今兒個開了葷，同意與你們陰陽雙修了？那你們應(yīng)該高興才是啊?！比羲艘谎蹮艋鹜鞯姆块g，打趣著幾個姑娘。

但凡修為高深的人，七竅五感都比別人靈敏得多，若水聽著，屋里是道虛在念經(jīng)。細(xì)聽兩句，道虛似是在念大悲咒。

“哪兒啊。我們不過是想著師叔看重這個和尚，自是要好好招待，圍著他噓寒問暖又端茶倒水的，他倒好，一個勁兒地念著不知道什么勞什子經(jīng)文，念得我們頭大如斗，幾個大xue一跳一跳地疼，晚膳都快吐出來了?！?/br>
“呵呵，那個小和尚最是不識趣的，活生生一個木頭樁子，你們還指望他懂什么憐香惜玉不成？他呀，是把你們當(dāng)成妖了，一直在念呢。”若水收了傘，唇線一挑，半瞇著的鳳眸似是穿透了窗子直直看到了道虛身上，“你們還是道行不夠啊。頭疼什么的，不過是他耍了個小神通而已?！?/br>
“師叔快別說了，那個什么什么咒的，名字那么長，聽著都難受，就他們和尚窮講究多?！?/br>
一群小道姑嘰嘰喳喳的還要抱怨，就見隨波遠(yuǎn)遠(yuǎn)走了過來。若水安撫了師侄們遣散了大家，打量了隨波一番受了她的禮便道：“那個王爺就在柴房呢，你要給他換藥就去吧。我嫌他煩，讓他繼續(xù)睡著呢，隨你怎么折騰他。”

“那師叔我就先去了。”隨波調(diào)皮地吐吐舌頭，走出去沒兩步便停了下來，回身問若水道：“對了師叔，我剛從藥房過來，經(jīng)過上善苑后墻，見著您院子里伸出來的幾枝梅花都凋了這……”

“這有什么奇怪的。這么大的風(fēng)摧殘了花枝落了殘紅而已。若是想看，等著來年便有了。”若水揮揮手像屋里走去，空靈的聲音遺落在風(fēng)雪里像是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的，“小丫頭堪不破因果輪回，跳不出悲喜癡嗔，修行還差得遠(yuǎn)呢。”

“我才不是小丫頭，我比師叔你還大上兩歲呢?！彪S波嘟著嘴，不甘心地揉了揉自己的娃娃臉，抱著藥箱走了。

☆、元宵節(jié)番外之那時我們年紀(jì)小

又是一年元宵節(jié)，若水躺在客棧的樓頂上，望著樓下提著花燈趕廟會的熱鬧人群，清澈的眼眸瞇成了一條縫。雙臂枕在腦后，修長勻稱的腿一條舒展著一條屈起，天上的月亮那么清亮，可卻被云霧遮著窺不見全貌。

“今天的月亮，應(yīng)該是很圓的吧。”若水小聲念叨了一句。

“有句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許是明天的會更圓一些?！?/br>
聽得來人的聲音，若水笑了，白皙的臉頰上透出淡淡的一層水紅，像是有些微醺。沒有向后看，若水只是動了動身子，將裹在自己身上的錦緞披風(fēng)完全鋪開在身下，拍了拍身側(cè)空出來的位置，卻是沒說話。

道虛沒有立刻躺上去而是說道：“今天寒氣重濕氣也重，你還是裹著自己吧，我用不著?！?/br>
“小和尚，這屋頂?shù)耐咂啥际怯欣庾拥?，你冷不冷的且不說，要是硌到了，我可是要心疼的?！焙谏耐世锸菋趁牡木d綿情意，若水微微仰起頭，倒著看著就站在自己胳膊旁邊的道虛，“有你在，我又怎么會冷呢？”

道虛不言，屈身跪了下來，捧著若水俊美的臉龐在那櫻紅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如你所愿。”

緊緊貼著若水躺下來，道虛既不去看月亮也沒去看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是閉上了眼睛，享受著清風(fēng)與靜謐。

“小和尚，你最近的膽子愈發(fā)大了呢?！笔种改﹃鴦倓偙挥H吻過的唇，若水笑得越發(fā)甜美，伸手抓過用法術(shù)浮在身邊的酒壇子遞給道虛，“嘗嘗這個，過年的時候回觀里起出來的，我釀的桂花酒。”

道虛接過酒壇子坐了起來，仰頭飲了一大口。

“哈哈，你現(xiàn)在可真是酒rou和尚了。這一成了正果，你倒不規(guī)矩起來了，什么酒戒色戒全破了，這要是讓苦禪老和尚看到，還不拿著禪杖敲死你啊?！?/br>
側(cè)過身子兩手撐在若水身邊，道虛的眼睛像是兩顆黑色的瑪瑙，深邃而帶著瑩潤的光澤。

“你是喜歡以前的我，還是喜歡現(xiàn)在的我？”

“哈哈，小和尚，你，都會說情話了呢。”手背貼上道虛的臉頰，細(xì)膩的觸感很是舒服，若水緩緩滑動著手背，慢慢吐出幾個字：“我都喜歡。”

道虛抿唇一笑，俯□子在若水絲綢一般的面容上落下一吻：“我以前從未想過能有一日這樣與你在一起。總覺得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我們各自成了正果，你飛升我成佛，從此忘情?！?/br>
“造化弄人，天意不可測啊?！比羲牧伺牡捞摰谋?，示意他趴下來抱住自己，“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挺可愛的，會臉紅會討我歡心，怎的后來就變成木頭樁子了？是不是苦禪那老家伙折騰你了？以前道爺我和他過招有些吃力，現(xiàn)在，哼哼，他要是真對你做過點什么，道爺我這就去枯榮寺拆了他的廟。”

道虛淡淡一笑，忽而感覺背上涼涼的。

“是下雪了嗎？”

“嗯，下雪了。正元十五雪打燈啊。”若水抬起手臂接住幾片，“我記得那年元宵也是下雪呢?！?/br>
“哪年？”道虛一愣。趴得久了總怕壓著若水，雖然知道他沒那么嬌弱，道虛還是翻身躺到了一旁。結(jié)實的手臂從若水柔韌的腰身下穿過，從另一側(cè)攬住了眼中閃著精光的小道士。

“你這小和尚，怎的修為越高記性越不濟(jì)了？除了那一年，還有哪一年的元宵那么熱鬧啊?！比羲鹕韥?，斜撐著身子回身瞪著道虛，“你要是敢說你忘了，信不信我把你從房上踹下去?！?/br>
“難道你說的是……我記不清了。這么小的事情你還記得？那時候你也就兩歲吧?！钡捞撾m是帶著幾世佛緣轉(zhuǎn)世的，沒正式開始修行之前也和普通小孩子一樣，對小時候的很多事情記得不甚清晰，比不得若水這種千年不見得出一個的靈童，一歲的時候他師姐騙了他一塊點心都能記得明白。

“道爺我是誰啊，當(dāng)然記得?！比羲牧伺牡捞摰哪槪行┎粣?，“我說小和尚，你不能真忘了吧？”

抓住那只拍著自己臉頰的手，道虛吻了吻那細(xì)嫩的掌心，卻是不說話。

“你要是真忘了，我可真的要踹你了?！比羲氚咽殖榛貋?，卻被道虛用力攥住了。

道虛閉上眼睛，神情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