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笑了聲。

錢老板救女心切，不想再和這小和尚廢話，他指了指沈泊如三人，道：“這是我從外地請來的畫師，來幫著畫壁畫的?！?/br>
小沙彌瞧了一眼還沒自己高的三寶，困惑地撓了撓光溜溜地小腦袋：“不像是畫師??？”

江移舟拍拍三寶肩膀，解釋道：“這是我閨女，以后要繼承我衣缽的，就帶她來看一看。”

三寶臉上笑嘻嘻，暗地里伸手擰著江移舟的胳膊。

江移舟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他忙跑到沈泊如身邊，給他瞧被三寶擰紅的胳膊，低聲道：“阿沈......”

沈泊如一愣。

這是...要吹吹？

沈泊如腦子里第一反應(yīng)就是“老不正經(jīng)”、“幼稚”、“無聊”、“矯情”，下意識就要拒絕。但他一瞧江移舟委委屈屈的樣子，又有點不忍心。

算了，怪可憐的。

沈泊如輕輕握了江移舟的手，對著他泛紅的皮rou吹了口氣，抬眼瞧他，溫聲道：“好了吧？”

江移舟唇邊若含笑意：“簡直不要太好。阿沈你這一口仙氣弄得我可是舒服死了，如...如沐春風(fēng)，能讓我多活千八百年?！?/br>
三寶：“......”

沈泊如：“呵。”

旁邊的小沙彌涉世未深，只聽說錢老板女兒有一雙丹青妙手，便覺得錢老板也是個名家，推薦來的人應(yīng)該不會錯。他思考片刻，放下手里掃把：“隨我來吧?！?/br>
小沙彌領(lǐng)著他們來到后山，天色已經(jīng)黑透，他提著盞小燈走在幾人前面，途徑一處空地時，指著道邊新移栽過去的兩棵老樹，道：“這本來有一對童男童女的石像，可惜壞得連樣子都看不出來，就扔掉栽上了樹?！?/br>
說著，他抬起手來，用燈光去照那兩棵老樹。

風(fēng)聲驟停。

黑黢黢的樹干被橙黃燈光照亮的剎那，所有人都看見，那兩棵樹的樹干上面各綁著一顆人頭。人頭的口唇大張，一雙眼瞪得向外突出，死魚一般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赫然是阿翠婆婆與二柱公公的頭。

然后，阿翠婆婆與二柱公公眼珠一轉(zhuǎn)，彼此互看一眼，唇角彎至顴骨附近，發(fā)出了“咯咯”地詭異笑聲。

小沙彌雙眼驀然睜大，他微微張開了嘴，想要喊叫，卻因太過驚駭而發(fā)不出聲音，怔怔然后退了幾步，忽地跌倒在地。

小沙彌手里的燈也摔倒地上，光芒倏爾熄滅，周圍瞬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沈泊如手中刀芒乍現(xiàn)，霜雪色的朝生在黑暗中散發(fā)出幽幽冷光。

江移舟與他的槍，立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暗地里，傳來兩個小孩子唱兒歌的聲音，他們拍著巴掌，笑道：“葡萄酒，金叵羅，吳姬十五細馬馱......”

錢老板又記起三天之前的情景，只覺太陽xue“突突”亂跳，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而后他又攥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喊道：“妖怪，快還我女兒的頭來！”

兩個孩子沒有搭理錢老板，依然躲在黑暗深處，笑著唱兒歌。

風(fēng)漸起，樹葉發(fā)出索羅索羅地聲響，急促地仿佛在催眾人離開。

沈泊如一點點握緊了朝生，凝視身前的黑暗，慢慢向后退了些許。猛然間，他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快速靠近，喊道：“三寶，帶著錢老板和小師父快走！”

可是，還是晚了。

風(fēng)聲大作，樹葉狂舞，一道白芒從幾人身側(cè)極速擦過。

不過眨眼的時間，小沙彌的頭已經(jīng)沒有了，只剩下了一個身子，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片刻后，小沙彌的無頭的身子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他伸手向四周摸了摸，像是再找他摔壞的燈。

但是他沒有找到燈，鮮血就從他的脖頸的斷口處涌了出來。

這個小和尚，死了。

第34章春秋筆（7）

四月二十五日，上弦月。

奉先寺后山一片黑暗，眼前景物皆可不見，只能聽到樹葉在清風(fēng)里發(fā)出細碎的聲響。阿翠婆婆的頭瞧了瞧幾人，又側(cè)目看向二柱公公，嘴里發(fā)出女孩脆生生的嗓音：“呀，我們在神君眼前殺人啦?！?/br>
二柱公公發(fā)出男孩子的聲音：“我們可沒有想過要殺人，誰讓這個小禿頭亂說話呢？和這兩個開酒館的老樹妖一樣該死。”

“是啊是啊...不過我看沈神君也沒有傳聞中的那么厲害，連我們的小法術(shù)都沒有發(fā)覺?！?/br>
“哎呀，這個姓沈的將自己的命都填了歸墟，修為也散了七七八八，眼下沒幾天好活，早從神君的位子上跌下來了。雖說當(dāng)年斬了十萬魘妖，風(fēng)風(fēng)光光?？扇缃衲倪€有什么本事看破我們的小法術(shù)，喚他一聲神君已是抬舉，沒準(zhǔn)過幾天就沒了?！?/br>
三寶向來膽小，可聽了這話，也不知道她從哪里生出來的勇氣，掄起拳頭沖向兩顆人頭。她急得眼圈微微發(fā)紅，大喊道：“閉嘴！”

但是，江移舟比三寶更快。

他臉色陰沉，額角青筋漲露，隨著急促的呼吸聲而微微抽動著，同時，右手用力擲出了暮辭。

三寶才跑了兩步，銀白色的槍尖就已經(jīng)從兩顆人頭的太陽xue間貫穿出去，槍桿懸在兩樹中央，嗡嗡震顫。

兩顆人頭瞬間不說話了，并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變成兩塊腐朽的木頭塊，掉落在地。

江移舟后知后覺地去看沈泊如，不安道：“阿沈？”

沈泊如脊背一僵，知道江移舟在擔(dān)心什么，也知道這時候自己更不能露出什么難過神情。他悄悄將輕顫的手背到身后，垂眸笑道：“移舟，我答應(yīng)過你的?！?/br>
要和你一起去好多地方看風(fēng)景。

我答應(yīng)過的。

江移舟心中一軟，握了沈泊如的手，擠出一個笑容，低聲道：“我記住了。”

錢老板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狼狽地朝后退了幾大步，遠遠離開小沙彌的尸體，一指變成木頭的兩顆人頭，驚訝問道：“仙師，兩個妖怪被殺死了嗎？”

沈泊如右手兩指來回搓著小沙彌身上的白狼毫，搖搖頭：“他們不在這里。這兩顆頭只是記錄了他們的神態(tài)聲音，放在這故意嚇人的?！?/br>
“那這位小師父怎么死了？”

沈泊如將手中的白狼毫舉至錢老板眼前：“是魘鎮(zhèn)術(shù)。借助這根白狼毫，在特定時間地點發(fā)作的詛咒，殺死了小師父?！?/br>
防不勝防。

說話間薄霧漸生，朦朧了月光。錢老板聽得似懂非懂，才要繼續(xù)詢問，卻見不遠處走過來了一個人。

那人不高，右臂抬起，手上像是拿著東西。

是那個小沙彌的魂魄，他手上提著一盞燈，緩緩走來。

錢老板趕緊捂住了自己嘴巴，不讓自己叫喊出聲。

民間有一種說法，人死后魂魄不會馬上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