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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危又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便連出了五顆。 她輸了。 姜雪寧憋了一口氣,想自己差得不多,并不甘心,便道:“再來再來。” 謝危瞧她一眼,也不說什么,同她一道分收棋子。 兩人又下了一盤。 這一次姜雪寧還是差一點,被謝危搶先了一步,大為扼腕,心里很不服氣。 一直到第三盤,她苦心經(jīng)營,竭力掩飾,絞盡腦汁地往前算計,終于放下了自己誘導(dǎo)謝危走錯的一步棋,然后不動聲色地望著謝危,看他會不會發(fā)現(xiàn)。 謝危似乎沒察覺,真把棋子放在了她希望的位置上。 等他手指離了棋子,姜雪寧終于沒忍住笑了一聲,立刻把自己早準(zhǔn)備好的下一步棋放了上去,道:“哈哈,先生你中計了,這一盤我贏了!” 謝危照舊不說什么,面容淡淡。 可落在姜雪寧眼底,這就是強撐要面子。 她可不在乎。高高興興收拾棋子,倒是忘了自己剛被謝危拎過來時候的不情不愿,一心一意計較起眼前的勝負(fù)來。 總的來說,還是謝危贏的多。 可隔那么三四盤,偶爾也會輸上一把。 姜雪寧輸?shù)臅r候,都緊皺眉頭,贏的時候也不特別容易。 也正因如此,格外難以自拔。 下得上癮。 尤其是偶爾能贏謝危一盤時,歡欣雀躍之情難掩,無聊苦悶一掃而空,簡直別提有多快樂。 第十三盤,終于又贏了。 擱下決勝一子定得乾坤時,姜雪寧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她樂得很:“先生圍棋的棋力驚人,換到五子棋這種小孩玩意兒,可派不上用場了吧?您這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而我這叫,愚者千慮,必有一得?!?/br> 謝危看向她,又低頭看棋盤。 風(fēng)吹起車簾,午后深秋的陽光懶洋洋照落一角黑白錯落的棋子上,每一顆棋子都流淌著瑩潤的光澤。 于是順著這束光,他朝外看去。 山川河岳,沃野千里。 南飛的大雁從遠(yuǎn)處掠過。 聽著她那句“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他唇角終是淺淺地一彎,三五明光投落眼底,在瞳孔的深處只醞成一種前所未有的溫靜平和。連那墨畫似清雋的眉眼,都如遠(yuǎn)山起伏的輪廓一般,緩緩舒展。 姜雪寧正要收拾棋子,抬頭這么看了一眼,只覺一團冰雪在眼前化開,竟不由為之目眩神迷。 這樣的謝危,委實太好看了些。 這一時,她鬼使神差,也不知是哪處心竅迷了,由衷地呢喃了一聲:“若先生永遠(yuǎn)只是先生,就好了……” “……” 謝危聽見,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唇邊那點弧度,慢慢斂去。 姜雪寧方才實是恍了心魂,心里話說出聲也不知道,直到他目光落到自己臉上,才陡然驚覺,身形立刻變得僵硬。 謝危面上已無表情。 先前那使人迷醉的溫和,好像都成了人的錯覺一般,他漠然垂了眼簾,只道:“你滾出去?!?/br> 第193章 惑敵 “滾就滾,輸棋了不起?。 ?/br> 從謝危馬車上下來,姜雪寧越想越氣不過,咬著牙小聲嘀咕,憤憤一腳踹在了車轅上,轉(zhuǎn)身跺腳就往自己馬車那邊走。 劍書趕馬車不敢說話。 刀琴見著她也把腦袋埋得低低。 姜雪寧一把掀了車簾,一屁股坐進(jìn)車?yán)铮€覺一口意氣難平:舊日在京城時,她怎么會覺得謝危這人脾氣不錯?從金陵見面開始到如今上路這段時間,簡直稱得上是喜怒無常!明明前面還在笑,瞧著心情很好,幾乎就要讓她忘了這人到底什么身份,做過什么事情,又會做什么事情,結(jié)果一句話就翻臉無情! 不就是下個棋嗎? 這一路上沒人陪著玩又不會死,等到了邊關(guān)事情了結(jié),姑奶奶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 姜雪寧嘴里念念有詞,干脆倒下去想蒙頭睡一覺,只是想來想去謝危那張欠揍的臉還在腦袋里晃蕩,非但沒有睡意,反而越來越精神。 她算是記恨上謝危了。 接下來的路途都不需要謝危給她甩臉,她先把臉給謝危甩足了,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非要說話也有刀琴、劍書居中通傳,完全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九月初一,他們到了濟南。 眾人商議后決定入城落腳,略作修整。 馬車經(jīng)過城門的時候需要停下來查驗,姜雪寧在車內(nèi)聽見外頭似乎有乞求之聲。 她撩開了車簾一看。 城墻下聚集著一群普通百姓,有男有女,都圍著一名背著箱篋的僧人,質(zhì)問不休。那僧人穿著的僧袍已經(jīng)在推搡間被扯破,不住地解釋著什么,哀求著什么。然而他越說話,似乎越激起周遭人的憤怒。終于有名拉扯著孩子的女人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臉上,緊接著旁邊一個高壯的男人便一拳打到僧人臉上。 事情立時一發(fā)不可收拾。 聚集著的人們面上似乎有恐懼,也有憤怒,有一個人出手之后,立刻跟著出手,拳腳全都落到了那僧人身上。 這動靜可一點也不小。 姜雪寧看得皺眉。 城門口本就有守衛(wèi)差役,一見到這架勢立刻往那邊去,大聲責(zé)斥阻攔起來。 謝危坐在前面車?yán)?,看得更清楚些?/br> 一名差役正查驗要放他們?nèi)氤恰?/br> 謝危若無其事問:“那邊出什么事了?” 差役驗過路引,瞧著這幫人非富即貴,倒也不敢敷衍,但想起城中近來發(fā)生的事情,也不由搖頭,道:“還能有什么事兒?叫魂唄。” 謝危挑眉:“叫魂?” 差役道:“您從外面來的不知道,前陣子城里五福寺外頭要修橋,有幾個賊心的和尚居然把人的名字寫在紙上,貼在了要打下地的橋墩上。太虛觀的道士說了,這是妖魔邪法,人的名字被寫紙上,魂就會被叫走,打進(jìn)橋墩里。有了人魂的橋,修起來就會更堅固。這不,剛才這和尚拿著缽盂走來走去,被人發(fā)現(xiàn)箱篋里藏有頭發(fā),不是拿來作邪法的是什么?” 另一幫差役已經(jīng)過去阻攔事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