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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等同謀反??h太爺做到這份兒上,自然不中用了。巡撫衙門很快派下一位新縣官,叫周廣清。寧二姑娘去過寧波,該知此人如今官至知府,很有幾分本事。” 姜雪寧好奇:“他怎么解決?” 呂顯道:“周廣清到任,先把這些鬧事的鄉(xiāng)民,叫過來一一詢問,是不是要謀反?” 姜雪寧心底微冷。 呂顯嘲諷:“鄉(xiāng)民們做事一腔怒火上頭,冷靜下來才知燒縣衙是謀反的罪,哪里敢認?他們原不過只是想平個糧稅。在周廣清面前,自是連番否認。周廣清問明因由,卻聲色俱厲喝問,衙門都燒了,還叫不反?鄉(xiāng)民所見不多,所識不廣,慌了神,都來問周廣清該如何是好?!?/br> 鄉(xiāng)民們不知律法,燒了衙門乃是一時無法無度的猖狂,可刀要架在脖子上,誰人能不貪生怕死? 姜雪寧先才已經(jīng)料到了這結果。 她道:“連哄帶嚇,這般倒是不費吹灰之力,把事給平了。” 呂顯冷笑:“豈止!周廣清此人為官多年,深知為官要治民,可賦稅從民出,若要追究這么多人的罪過,只怕官逼民反。所以他給這些人出了主意,說,事情鬧得這么大,朝廷必然派欽差來查,你們?nèi)襞?,不如先將自己撇清,寫封呈文到縣衙,聲明你們并未進城鬧事。又說,立刻為他們平了糧稅,要他們盡快將今年的糧稅繳納上來,證明他們并無反心。如此,欽差官兵來查,也是擒賊擒王,只去抓那為首之人,抓不到他們身上?!?/br> 講到這里,他停了一停。 姜雪寧佩服極了:“分而化之,連削帶打。只可惜了這位管閑事的,怕要倒霉?!?/br> 呂顯聽著車轱轆碾壓過地面的聲音,還有經(jīng)行的街市上漸漸熱鬧的聲音,淡淡一笑:“沒過七天,數(shù)百撇清關系的呈文便遞到了周廣清桌上,自陳并未鬧事,聽從調(diào)遣,服從律例,照常交稅,與那‘帶頭人’劃清了界限。此人已被救出,不知所蹤。官府便貼了告示通緝此人,懸賞三百兩,不許窩藏,召集鄉(xiāng)民向官府舉報其行蹤。” 姜雪寧沉默。 忽然竟覺出幾分悲哀來:“百姓養(yǎng)家糊口,生死面前誰又能不退縮?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只是這人到底幫過他們,該不至向官府舉報吧?” 呂顯大笑,道:“寧二姑娘都說了,此乃人之常情。如此,財帛在前動人心,且一日抓不到人,事情就一日不能了結,焉知不會又怪罪到鄉(xiāng)民頭上?沒過三天,就有人向官府舉報?!?/br> 姜雪寧登時說不出話。 呂顯悠悠然:“只不過,這人最終不是官府派官兵抓來的,他是自己來投的案。” 姜雪寧陡然愣住。 這可大大出乎她意料:“怎會?” 呂顯道:“當年我也這樣想,怎么會?” 那是個風和日麗的午后。 縣城里一切如常,熙熙攘攘。 呂顯在客棧里,正琢磨作詩,忽然就聽有差役從大街上跑過,一面跑一面喊,說是聚眾謀反的元兇魁首,自己前來投案,已往縣衙去。 一時之間,萬人空巷。 鄉(xiāng)民得聞,悉數(shù)前往。 重建的縣衙門口,人頭攢動,觀者如堵。 周廣清高坐堂上。 呂顯擠在人群之中,卻向堂下看去。 他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想這人攪入局中,沾了一身的泥,已經(jīng)夠蠢,現(xiàn)在還自己來投案,不知是個怎樣的書蠹、莽夫? 然而待得看清,竟然驚怔。 其人立于堂下,一身雪白道袍,卓然挺拔,是淵s岳峙,豐神俊朗。 哪里有半分暴民匪徒之態(tài)? 只五分泰然的自若,五分坦然的平靜,雖立危衙之中,受諸人目睹,卻沒有半分的忐忑與不安。 反觀周遭鄉(xiāng)民,個個目光閃躲,面生愧色。 那一日是周廣清親自做的堂審。 呂顯想,周廣清該與自己一般,對那一日記憶猶新:“此人對自己之所為,供認不諱。周廣清雖出了這離間分化人心的計,卻也沒料到此人會自己投案。當時大約覺得,大丈夫當如是,不免言語激賞,稱他是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卻朝那些鄉(xiāng)民看了許久,人人不敢直視其目光,低下頭去。此人卻還平靜得很,也看不出喜怒。然后,說了一句話。” 姜雪寧已聽得有些入神,下意識問:“說了什么?” 風吹起車簾,外頭行人熙攘而過。 呂顯的目光投落在窗外,回憶起此事來,恍覺如一夢,只道:“他說,天下已定,我固當烹!” 天下已定,我固當烹! 史書上,韓信窮途末路時曾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正是天下熙熙為利來,天下攘攘為利往。 人心向背,瞬息能改。 姜雪寧細思之下,寂然無言。 呂顯則道:“寧二姑娘以為此人如何?” 姜雪寧注視他半晌道:“呂老板此來自陳有事,又是志高才滿之人,天下能得你仰而視之的人不多。我倒不知,謝先生身上原還有這一樁往事。” 她果然猜出來了。 呂顯不由一聲興嘆。 姜雪寧卻冷漠得很:“可這與我有什么干系呢?” 呂顯凝視著她,只回想起謝危這兩年來殊為異常的表象,許久才道:“呂某舊年科舉出身,進士及第,卻甘愿效命謝居安麾下,姑娘可知為何?” 姜雪寧道:“不是因為他也許不會一直贏,可無論如何不會輸嗎?” 呂顯先是愕然,后才笑出聲來,道:“這也不錯?!?/br> 姜雪寧輕嗤。 呂顯卻接著道:“可不僅僅如此?!?/br> 姜雪寧道:“難不成還是敬重他人品?” 呂顯沉默了片刻,慢慢道:“說來您或恐不信,我之所以效命,非只慕其強,更如路遇溺水之人,想要拉上一把。” 溺水之人,拉上一把? 姓謝的何等狠辣手段,哪里需要旁人憐憫? 姜雪寧覺得呂顯腦袋有坑。 呂顯道:“在下此來,不過想,天地如烘爐,紅塵如煉獄。謝居安掙扎其中,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這一路遠赴邊關,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