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嬗道：“不光如此，項暉遇到的那個鄉(xiāng)紳也是我安排的，現(xiàn)下可能正拉著項暉爛醉豪賭呢，我交代下去了，不把項蒙給他的那筆錢輸光，不能放項暉走?！?/br>
    孟淮沒有接話，秦嬗笑意收斂，捻起茶杯，不動神色地道：“我做些事，蠅營狗茍，譎詐多端，駙馬會看不起我吧。”

    孟淮搖頭，“我沒有這么想?！?/br>
    “非常時，做非常事，我向來不會被這些束縛手腳。只是…”她也曾想做個干凈和澄澈的人。

    “算了，不說了。”秦嬗眸光略黯，起身回房。

    孟淮跟在她身后，看天光從回廊的雕欄中透出來，一束束的光形成道墻，秦嬗穿著朱紅曲裙衣帶蹁躚，固執(zhí)地撞破那道墻往前走。

    他默默地望著這道背影，喉嚨有些發(fā)干，終于在她快要轉(zhuǎn)彎消失的時候，開口喚了一聲，“公主…”

    秦嬗回頭來，孟淮說：“我想，總會有人懂得…”

    懂得你是個怎樣的人。

    他的話沒有說完，秦嬗早已展顏一笑，微微福身，如白鶴折頸，“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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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蒙回府之后，一直猶豫不決，若是真跟秦嬗合作吧，怕會著了她的道，若是不跟她合作吧…

    還未想完，項暉又從縣里找了來，急哄哄地。項蒙不等他說話，板著臉直接問：“要多少錢？”

    項暉趕了半日路，渴得不行，本捧著一碗水咕嚕嚕往下喝，聽到這句，愣了半日，巴巴道：“…三萬錢”

    “怎么又要三萬錢?。俊表椕纱蠼?，幾乎是從喉嚨里嚎出來的。

    “去賭坊了，”項暉戰(zhàn)戰(zhàn)兢兢，“叔父你也知道，西縣窮的叮當響，我好容易來弋陽一趟，總得玩一把?！?/br>
    “玩一把？玩一把就輸了幾萬錢？”

    “那倒也沒有?！表棔煹溃骸斑€有一千多?！?/br>
    “.……”

    項蒙一拍額頭，把頭抻到項暉跟前，比著脖子，“來來來，一刀砍死老夫，一了百了。”

    項暉有些嚇到了，摔了水碗撲通跪在地上，他眼淚鼻涕一把，抱著項蒙的大腿，“叔父別這樣，兒不要了，不要了?！?/br>
    項蒙又痛又悔又舍不得，怪就怪當初怎么想不通要項暉去當官。

    “不要了？”項蒙瞥見地上的抵報，他道：“你看這邸報，各地有這么些逃田者。西縣去年已經(jīng)顆粒無收了，春耕若不再好好安頓，那些刁民如搞點什么暴動，你我都得死?！?/br>
    “那，那怎么辦??？”項暉抹了一把臉，道：“那我去賭坊把錢拿回來？大不了我打張欠條?！?/br>
    說的哪有這么容易，這賭坊背后都有貴族支撐，其中關(guān)系復雜，盤根錯節(jié)，不是誰都賣項蒙面子。

    相反他占據(jù)中正位長達十年，項家三代把持選人舉薦的渠道，早就有人看不慣了，這時候不落井下石就謝天謝地，還指望雪中送炭？

    項蒙冷靜下來，忙叫幾個心腹去極其親近的官吏家借錢，張羅了三天，只籌了一萬錢，還有一大半的窟窿。

    還是得跟吳王說一聲，請他直接向長安度支部報備，調(diào)增款項，雖然越權(quán)了，但事急從權(quán)，也不是不可以。

    項蒙正提筆要寫信，一小吏匆匆趕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項蒙猛地站起來，“什么，參我？！”

    “正是，”那小吏道：“剛截獲的消息，劉御史昨日去了西縣巡查，發(fā)現(xiàn)本地春耕遲遲未開動，田原荒廢，百姓怨聲載道，細問發(fā)現(xiàn)是今年本該發(fā)至各村的錢還沒到位，所以連帶縣丞和您都一起參了。”

    項蒙手里握著筆，都有些打顫了，他低頭看看這信，送出去要七八日，去長安要十來日，等一個來月款項批下來，三季收的水稻都可以割第一茬了。

    “不行，”項蒙捏著筆，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萬般無奈之下，咬牙道：“套車，去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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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項蒙貿(mào)然前來，秦嬗還在穿衣，孟淮先在書房接待。

    聽他說完，孟淮嘆了口氣，道：“大人怎么不早說，我畢竟年輕，有些事不清楚也不明白，西縣財政既然如此困難，你該早些告知的。只是，今年的欠款都批下去了，我親自蓋的印，怎么會又不夠了呢？”

    項蒙擦了擦汗，道：“實在難以啟齒，本來是夠的，但去歲蝗害實在嚴重，貼補下去后，庫中便所剩無幾了?！?/br>
    “這就難怪了。”

    項蒙還算清明，沒有將項暉挪動公款拿去豪賭的事說出來，只扯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當然了，他不會知道是秦嬗做的局。

    “如此，那便讓西縣再提申請，我來審批吧?？墒沁@上報審批需要時間，百姓猶如孩童嗷嗷待哺，可等不了啊。你看邸報了嗎？豫州逃田者數(shù)量可觀，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啊?！?/br>
    “駙馬說的是?！表椕墒冀K埋著頭，紅著臉道：“這不，我來就是想見見公主，上次她說的那幢生意，我就接下來?！?/br>
    秦嬗此時正好走到門口，不禁嘴角微勾，但又馬上放下，她一邊進去，一邊道：“用交易的錢扶貧賑災(zāi)，我還得贊一句項大人高風亮節(jié)了。”

    項蒙回身給秦嬗行禮，道：“不過為國為民罷了?！?/br>
    秦嬗內(nèi)心啞然失笑，想他也有臉，居然這般大言不慚。然面上還是道：“如此，我也盡一份力，我再給你兩萬錢，算是我給西縣百姓的一份心意?！?/br>
    項蒙看抬進來的兩個箱子，總共五萬錢，頓時眼睛都直了，忙道：“卑職為西縣百姓拜謝公主了?！?/br>
    說著就跪在了秦嬗跟前，后者嫌棄地看了項蒙一眼，道：“我可不是為你，你我還是要簽訂契約的?！?/br>
    項蒙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說什么都不肯落筆，誰會這么傻白紙黑字將權(quán)權(quán)交易寫出來。

    秦嬗不著痕跡地看孟淮一眼，孟淮微微搖了搖頭，她知孟淮是在提醒自己，不能逼迫太過，讓項蒙看出端倪。

    于是，秦嬗佯裝生氣，把筆墨掀翻，指著項蒙道：“你不相信我，我還不相信你呢，不簽就算，我且告訴你…”

    她沒說完，項蒙豎起兩指，指天道：“卑職謹記，公主要安排人盡管安排下去，九品之外我都全當看不見，九品之內(nèi)我們商定價錢，互惠互利?！?/br>
    “……”秦嬗道：“項大人挺嫻熟啊?！?/br>
    項蒙汗顏，不好意思地說：“不過養(yǎng)家糊口，都是為了項家長久?！?/br>
    兩廂說好，項蒙趁著夜色將那兩大箱錢都帶了回去，將剩下的大半錢收好，鎖緊了地窖里。僅僅只撥了一小半加上之前借來的交給項暉，并警告他若再揮霍，他就先自殺，再殺了項暉。

    項暉聽了這昏話，怕項蒙氣急出個什么好歹，真不敢再造次了，拿著錢回到縣城里，按照輕重緩急撥給所轄村莊，此事按下不談。

    再說秦嬗送走了項蒙，恨地牙癢癢，道：“這貪得無厭的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