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元帥擦了擦汗，瞅瞅這個又看看那個，咽了咽口水，最后低下頭，爭取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誰知——

    “天蓬，你來說說，這是怎么回事？”王母娘娘臉色鐵青，慢慢吸了一口氣，冷笑著道。

    “這，小仙也不知……”

    天蓬話音未落，扶緒先道：“陛下，小仙來此，是有些事情實(shí)在疑惑，不解不行，才離了第三天，趕來詢問陛下?！?/br>
    “哦？”一直沉默著裝死的玉皇大帝，終于開了金口。即便只是一聲低低的詢問，也在空曠的殿內(nèi)回響半晌。

    “有仙鳥來鳳凰臺尋小仙，說她在下界一座妖山上，看見了一位很眼熟的女仙。那女仙渾身被鎖捆著，滿身是傷，可憐極了?！?/br>
    扶緒笑著看了一眼王母，果不其然，她原本鐵青的臉色更難看了。但她畢竟做了千百年的王母，依舊優(yōu)雅，笑著對扶緒道：“是鳳君見怪了吧。被關(guān)在妖山受罰的仙人一直不在少數(shù)，區(qū)區(qū)鳥仙，沒見過世面，難道你也沒見過世面？此時更要緊的，該是你為何會插手楊嬋的事吧？”

    扶緒搖搖頭，打斷她，假裝沒聽見后邊的話：“小仙還真是沒見過世面，聽她那么說了，心中好奇，便私自跑了過去。到了妖山時，被兩位守山神攔住了。他們問我，知道這位女仙被關(guān)在這里的不過幾人，我又是怎么知道的。”

    玉帝不耐煩地?fù)]手打斷：“說緊要的。”

    “緊要的……”扶緒聳聳肩，一挑眉，“陛下，小仙想問，下令將親meimei瑤姬公主關(guān)在妖山的，真的是您么？她渾身是傷，眼里無神，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任誰都不會相信她是長公主?！庇喙庖姉顟斓氖志o緊握起，她輕聲道，“陛下，血濃于水，虎毒還不食子呢?！?/br>
    “放肆！”王母先聲喝道，打斷她的話，“扶緒，休要在這里胡言亂語！難道沒有父母養(yǎng)育，連點(diǎn)禮數(shù)都不知了嗎？你怎么敢如此對陛下說話！”

    “扶緒怎么沒有父母養(yǎng)育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元始天尊教養(yǎng)扶緒幾百年，就如親生父親一樣。而把扶緒養(yǎng)大的女媧娘娘……”扶緒頓了頓，皮笑rou不笑道，“不知娘娘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是說扶緒有娘生沒娘養(yǎng)，意在言外地問候我生母？還是說女媧娘娘與元始天尊教導(dǎo)無方？”

    “你！”王母娘娘頓覺失言，她心虛地瞥了眼玉帝，訕訕地閉上了嘴。

    扶緒笑著將骨節(jié)捏得咯吱作響——若不是顧及著楊戩兄妹，她一定上去抽那老女人一鞭子不可。

    無論是她生母，還是養(yǎng)母，有哪一個是這老女人罵得起的？若當(dāng)年天庭有所作為，她全族也不會留不下一個了。

    “陛下，將長公主關(guān)到桃都山的，真的是您么？”

    玉帝回過神來，微瞇的眸子里竟然顯出一絲茫然，他下意識看向王母。

    王母忙道：“陛下，難道您忘了，當(dāng)日大金烏將瑤姬壓上來時，您自己下的命令，將她關(guān)在桃都山的。說得給她受點(diǎn)苦，她才能知道錯了?！?/br>
    玉帝皺眉，以只有他們才聽得見的聲音，低聲道：“朕怎么記得當(dāng)時說的是桃山……嘖?！彼嫔缓每矗m然心里疑惑，到底是顧念著王母的，只對扶緒道，“鳳君，此事容后再議……”

    “那陛下，小仙還有一事?！狈鼍w繞開擋在她身前的男人，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忽略了所有人驚詫的目光，她重重叩了一個頭，“小仙今日來，不僅是為了解惑，更重要的，是替兄長請罪。”

    玉帝這回更疑惑了：“你幾時有了兄長？”

    楊戩這半天里也收拾好了情緒，他看著扶緒，眸光復(fù)雜。本該在媧皇宮過無憂無慮日子的少女，因了他被卷進(jìn)一場又一場的麻煩中，卻仍是首先為自己考慮。他掩在身后的手指微微顫抖，極其后悔，當(dāng)初推開她，就不應(yīng)該在事情落定之前把她再拉回來。

    “陛下。”他低聲開口，先一步將玉帝的視線拉了過去，“還望您能為我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手拉著meimei的手腕，一手握緊了刀。

    “她與妖蛟勾結(jié)?！庇竦劾淅涞?。

    他明白聿潛殺大金烏是為了楊嬋，然而沒有切實(shí)的證據(jù)。與妖蛟勾結(jié)這項(xiàng)罪名可輕可重，他避重就輕道，“朕沒有一并將你拿下，已經(jīng)是網(wǎng)開一面了?！?/br>
    扶緒深深為寶座上兩位的厚臉皮所折服，她思來想去，沒懂玉帝的腦回路。

    是玉帝命楊戩封神攢功德，但他妻兒偏偏不放過楊家兄妹。最后大金烏死在聿潛手上，玉帝要聿潛的命不夠，還來找楊嬋的麻煩。

    如今聽他的意思，還想找楊戩的麻煩。

    楊戩似乎也是無奈了，他一時沉默著，不知該說什么好。

    扶緒嘆道：“小仙今日來，就是為了妖蛟?！彼b作沒看見楊戩倏然凌厲的眼神，繼續(xù)道，“陛下該是知道，聿潛小時候，是養(yǎng)在我母親這里的。只是后來種種原因，他便走了妖道。不提別的，他怎么也算是我半個哥哥。既然是一家人，做哥哥的犯了錯，做meimei的自愿替他承擔(dān)過錯。怎么也沒有讓外人擔(dān)責(zé)任的說法。”她淡淡地瞥了眼楊嬋，“至于這個姑娘的事，小仙倒是略知一二。聿潛他向來霸道，想要什么便必須得得到。他先時提到過，看上了個人類姑娘，決定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把她禁錮住。小仙救她，便是覺得，一切都是聿潛做的，她若是無辜受牽連，實(shí)在死不瞑目?！?/br>
    簡言之，都是聿潛做的，她也是身不由己。

    玉帝冷著臉看她，半晌無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笑道：“不愧是鳥族啊扶緒?！?/br>
    扶緒恭敬地行禮：“如今兄長已死，但若他的死不能使陛下消氣，小仙自愿替他擔(dān)下您的怒火。無論是禁閉一輩子，還是別的懲罰，小仙都擔(dān)著，只望您勿要牽連無辜的人?！蹦┝?，她輕輕看著楊戩，“還是您血濃于水的親人。”

    目光交接的一瞬，他便懂了的她心中所想——你不能輕舉妄動，你還要救母親。

    “你倒是深明大義，與你比起來，倒是朕不分青紅皂白了。”玉帝轉(zhuǎn)過視線，“那好，朕便罰你禁閉期限再延千年，禁閉期間，你若再敢擅自離鳳凰臺，一次加百年?！?/br>
    扶緒默默松了一口氣，還好……

    “楊嬋，但你與妖蛟混在一起是不爭的事實(shí)?！彼€沒舒完這口氣，就聽玉帝話語頓時冷冽，“即便是被逼無奈，卻也抹黑了我天庭皇家的顏面。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娘娘，你看該當(dāng)如何？”

    王母終于舒心的笑了，她懶懶地倚著扶手，斟了一杯玉露：“不若……”

    她狀似很苦惱，漂亮的眉微皺著，思忖了許久，才惋惜地嘆道：“唔，就以楊戩這一身功德相抵吧。鳳君方才也說，都是一家人，做meimei的犯了錯，做哥哥自然要擔(dān)著些?！?/br>
    “你！”扶緒急道，“陛下，她是無辜的，您不能……”

    “好了，就按娘娘說的吧。朕不追究你們在南天門鬧的那一場，已經(jīng)是念著情分，網(wǎng)開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