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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敢真的開槍,不過手握步槍槍管,掄起來就砸向了車窗玻璃。沈嘉禮坐在車內(nèi),只聽“嘩啦”一聲脆響,立刻抬手擋臉,而碎玻璃隨之散落下來,竟是落了他一身。汽車夫真害怕了,不等沈嘉禮開口,驟然提速向前直沖,后方有士兵開槍去打輪胎——一槍未中,想要再開第二槍,然而汽車一個急轉(zhuǎn)彎,已然離開了射程。沈嘉禮帶著一身的碎玻璃碴子,氣急敗壞的逃到了沈嘉義家中。復(fù)雜心情沈嘉禮的脖子被碎玻璃碴子劃破了。他二嫂,因為男女有別,又不是老嫂子,所以不好親手為他治療,只把酒精棉花云南白藥一起送了過來。沈嘉義和沈子淳小心翼翼的湊上前,為他脫下了層層上衣——脫一件,抖一件,生怕碎玻璃粘在里子上。深秋時節(jié),沈二公館依舊是沒錢燒煤,涼如一泓深水。沈嘉禮凍得瑟瑟發(fā)抖,赤|裸的上半身成了蠟白色,皮膚也起了雞皮疙瘩。沈嘉義生的高大,這時就從后方抱住了他,而沈子淳先用棉球蘸酒精為他擦凈了傷口,然后又仔仔細(xì)細(xì)的敷上了一層藥粉。將那一套醫(yī)療用品擺放到托盤上端到一旁,沈子淳隨即走回到沈嘉禮身邊,恨恨的低聲嘀咕道:“大哥哥怎么這樣壞啊!”沈嘉禮不好細(xì)說,只從沈嘉義懷中掙脫出來,拿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了上。沈嘉義雖然是一貫的沒心沒肺,不過當(dāng)真看到弟弟受了傷,也知道心疼。他坐在床邊,把沈嘉禮拉到身前摟住,后來看沈嘉禮躍躍欲試的想走,就伸出兩條長腿,又把這弟弟給夾上了。沈嘉禮在這樣上下雙重的禁錮中,還能一本正經(jīng)的詢問沈子淳:“今天怎么沒有去上學(xué)?”沈子淳在他面前垂下頭,囁嚅著答道:“我不想再去學(xué)校了……”沈嘉禮一皺眉頭:“為什么?”沈子淳局促不安的背過雙手,紅著臉低聲解釋道:“學(xué)校里天天來日本人,還讓我們拿著太陽旗出去游行慶?!闭f到這里,他窘迫的像要哭出來一般:“學(xué)校和原來不一樣了,好多先生都走了,我們也不想再念下去了……我不想學(xué)日本話,不想去街上游行慶?!?/br>沈嘉禮聽了這話,再回想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不禁有些慚愧。定了定神后,他恢復(fù)理智,又成了那位永遠(yuǎn)正確的三叔:“你連中學(xué)都不肯讀完,以后又能做什么職業(yè)?再說憑你現(xiàn)在的年齡和體格,你是能去碼頭當(dāng)苦力?還是能到到關(guān)外挖煤?別人都能忍受下來,為什么你就不能?十五六歲的人了,怎么還這樣任性?”沈子淳近來本就心情郁郁,如今再受了三叔的指責(zé)與叱問,越發(fā)精神崩潰,也無話可答,竟是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沈嘉禮見了他這個委委屈屈的樣子,也有些心疼?;仡^瞪了沈嘉義一眼,他不耐煩的說道:“老二,你總纏在我身上干什么?放手,我要打電話!”沈嘉禮站在樓下客廳內(nèi)的電話機(jī)前,在要號碼之前,倒是先猶豫了一番。照理說,他今天遇到了這般危險,首先就應(yīng)該找到段至誠,再讓段至誠前去向聶人雄施壓;不過心思一轉(zhuǎn),他忽然意識到當(dāng)下乃是一個絕好的時機(jī),正可以讓他和聶人雄直接對話——如果聶人雄此刻還在天津的話。沈嘉禮盤算了一番,然后先給段至誠打去電話,報告了自己今日的經(jīng)歷,引得對方十分后怕,然后又問得了聶人雄的電話號碼。段至誠頭腦簡單,怕沈嘉禮的面子不夠大,想要讓菊山直人出面去和聶人雄周旋,不過沈嘉禮醉翁之意不在酒,輕輕巧巧的就搪塞了過去。段至誠還不放心,又要派兩個保鏢過去保護(hù)沈嘉禮——這個,沈嘉禮倒是全盤接受了。放下電話清了清喉嚨,他又要通了聶人雄的號碼。在對方接起電話之后,他立刻換上了溫柔和藹的語氣:“喂,聶司令嗎?我是沈嘉禮啊。”這是聶人雄天津公館的號碼,而那邊的聶人雄聲音洪亮,仿佛興致很好:“哦……沈先生,我記得你啊。上次一別,咱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br>沈嘉禮從聲音中揣摩了聶人雄的精神狀態(tài),感覺這人此刻仿佛是心情不錯,就開誠布公,直奔主題,把那沈子靖今日的暴行,加油添醋的描述了一番。聶人雄一聽,好像也有些錯愕,并且還替部下賠了兩句禮。沈嘉禮抓住時機(jī),立刻笑道:“唉,聶司令的道歉,我怎么敢當(dāng)?”聽筒中傳來了聶人雄的聲音:“沈先生,不要客氣嘛,我管束部下不嚴(yán),理應(yīng)負(fù)有責(zé)任?!?/br>沈嘉禮接住話頭說道:“聶司令說出這話,真是讓我慚愧到不安的地步了。這樣,我今晚很想請聶司令出來吃頓便飯,不知道你那邊的情況可否允許啊?!?/br>聶人雄哈哈笑了兩聲,答應(yīng)了。沈嘉禮心情大好,放下電話后跑回樓上,去安慰那個哭天抹淚的沈子淳。他關(guān)上房門,走到沈子淳面前,伸手抬起對方的下巴,輕聲笑問道:“小淳,還哭?”沈子淳方才被三叔質(zhì)問的啞口無言,心中一片悲哀,這時就揚(yáng)起一張?zhí)闇I橫流的面孔,望著沈嘉禮直哽咽。沈嘉禮收回手,掏出手帕遞給他。而他用力的擦凈了臉上涕淚,抽抽搭搭的說道:“三叔,我不是任性,我、我……”沈嘉禮很會擺布這個半大孩子,這時就拉著他坐到床邊。抬手?jǐn)堊Ψ降募绨?,他?cè)過臉來笑微微的說道:“三叔不過是說你兩句,怎么還哭個沒完?沒個男人樣子!”沈子淳紅著眼睛一咧嘴,也做不出回答。而沈嘉禮這時就湊上前去,在他那嘴唇上輕吻了一下。因看他還是悻悻的,便又搖晃著他笑道:“要不然,到三叔家里住兩天?”說完這話,他把沈子淳摟到胸前,壓低聲音耳語道:“你這條不聽話的小公狗,三叔近來很想你,你怎么一直不肯來看我?”沈子淳登時紅了臉,心猿意馬的答道:“我……我沒有不聽話啊?!?/br>沈嘉禮把侄子籠絡(luò)住了,然后就下樓去和二嫂談?wù)摷矣?。他在沙發(fā)上正襟危坐,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有理,又許諾過兩天送一車蜂窩煤過來。二嫂聽了,感激涕零,慶幸自己遇到了一位天下第一的好小叔子。這時他那二侄女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笑嘻嘻的向三叔問好。三叔明察秋毫,知道這是向自己討零花錢來了。他拿出錢,分給了幾個孩子,從錢又談到了房產(chǎn),從房產(chǎn)又談到了沈子靖——眾人當(dāng)然都說沈子靖是個壞種。二侄女穿著藍(lán)布罩袍站在一旁,也跟著罵大哥哥不要臉——她已經(jīng)發(fā)育成了大姑娘的模樣,胸大屁股大,個子也高,因為怕街上的日本兵胡作非為,所以也不敢穿短裙絲襪了,極力的要把自己打扮成大型丑小鴨的模樣,以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