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比畏懼疼痛之外，他心里還揣著一點小小的希望。

他的mama，他漂亮兇悍打得一手好麻將的mama會來救他。會像紫霞仙子幻想的那樣，駕著五彩祥云，以天神之姿把他從這黑暗的深淵里拯救出去。

可她沒有，她在幾百公里外的城市和另一個男人組建了新的家庭。他們也許會有新的孩子，到時候她就徹底忘記她第一段失敗的婚姻的產(chǎn)物—賀懷意。

她不會來救他的，沒有人會來救他。

說不恨嗎？肯定是恨過的，在夜深人靜時恨得咬牙切齒，恨這個世界為什么人人都開始了新的生活而他賀懷意卻要慢慢淹死在這個泥潭中，最后安靜地腐爛在沒有人知道的角落里，連他的mama都認不出他的尸骨。

后來漸漸長大了，賀懷意也就慢慢釋懷了，他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他的mama并不是通天徹地無所不能的天神。最磨人的不是加諸于rou體的痛苦，是知道自己無能為力時內心的凌遲。

賀懷意從回憶里抽身，盯著他mama，緩慢卻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傅女士的眼淚卻唰得一下流下來了，嚇得賀懷意連忙給她拿紙巾擦眼淚。

“你們班主任說你這個學期很努力，經(jīng)常找數(shù)學老師問問題。還說你數(shù)學進步很大，他和李老師都很欣慰?！?/br>
賀懷意沒有搭話，換了張紙巾，繼續(xù)擦。

“我那個時候才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很不負責。以前離婚的時候沒有帶到你，后來你在奶奶那里住的時候也沒有帶到你，現(xiàn)在你想好好學習了，我還是像以前那樣不能幫你，我什么都沒辦法為你做?！?/br>
賀懷意把紙丟進垃圾桶里，“沒有，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mama。”

傅女士盯著他，一臉不相信。

“這個世界上麻將打得最好的mama?！?/br>
傅女士噗嗤一聲，破涕為笑，“所以我現(xiàn)在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不負責了，我要真的為你做些什么?！?/br>
賀懷意默然。

傅女士繼續(xù)說：“上班的活是你常叔叔幫我找的，我跟他說了，一直在家里坐家里蹲，吃他用他的也不好，趁著年輕還能干個二十年，出去找份工作做，還能補貼補貼家用?！?/br>
賀懷意嘆了一口氣。

“而且我想的很清楚，現(xiàn)在住的這個房子是你常叔叔的，你爹那個樣子估計為不會給你留下什么財產(chǎn)，我現(xiàn)在努力掙點錢，等你大學畢業(yè)的時候，差不多就有一套房子住了，我兒子長得這么好，將來娶了媳婦沒有房子住多丟人不是?！?/br>
賀懷意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倒是計劃得很好，就是你兒子將來大概不會娶媳婦了。

傅女士情緒差不多也冷靜了下來，“而且我想著，你將來要是沒什么本事，有套房子還能方便你啃啃老?！?/br>
賀懷意額上青筋一跳，“你能不能盼著你兒子點好？”

傅女士無比認真：“可你數(shù)學成績就是差啊我說錯什么了嗎？”

賀懷意：“……沒有?！?/br>
到開學前一天，傅女士把賀懷意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好放進行李箱里，嘴里還不忘念叨：“到了學校要認真聽老師話哈，不要和同學扯皮哈，不要亂吃東西哈，不要熬夜哈?！?/br>
賀懷意一件一件應承下來，抬眼卻看到他家傅女士鬢角間長了根白頭發(fā)，眼睛一熱眼淚差點就下來了。

傅女士回頭看他：“你臉色怎么這么怪？”

賀懷意一面用手幫她攏了攏頭發(fā)，把那根礙眼的銀發(fā)藏了起來，一面搖頭：“沒有?！?/br>
傅女士轉過頭，準備開始新一輪的嘮叨，卻聽到賀懷意輕輕地在她背后呢喃了一句，就像以前她牽著小時候的他回家時，給他買了根火腿腸，樂滋滋的賀懷意對她說的那樣：“mama，我愛你。”

第二天清晨，賀懷意提著行李箱走向常叔叔的車，傅女士還在熟睡，送賀懷意去車站這個任務自然就交給了常叔叔。在上車前一刻，賀懷意突然想起了什么，對常叔叔說了句抱歉，撒腿就往回跑。

賀懷意氣喘吁吁地摸到傅女士房間，慶幸自己沒有弄醒她，伸手從書包里摸出一個信封，信封里是賀懷意和燕子洵賣書得到的一千多塊錢。

他悄悄地把信封放到傅女士枕頭下，過程中盡量輕手輕腳，生怕弄醒了她。賀懷意轉頭走出了房間，明天就正式上課了，想著又能見到林頌安，賀懷意說不激動那都是假的。

一個小時后，傅女士從枕頭下摸出那個信封，大罵他家賀懷意這個小兔崽子。

信封上寫著：賀懷意給傅女士買房的友情贊助，我知道你很感動，但是錢就不用還了。

第11章夜跑

等賀懷意上了回A市的大巴，才反應過來，錢塞到了傅女士的枕頭下，自己的手機還沒買，該怎么和林頌安繼續(xù)網(wǎng)聊情緣，又成了一個需要研究的問題。長途坐起來實在是讓人疲憊，賀懷意到了學校后收拾了一下新搬進去的寢室，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等醒來時，寢室的燈已經(jīng)被打開了，賀懷意探頭一望，在床下擺放行李的，不是周聰又是誰？

周聰見賀懷意醒了，把一份還冒著熱氣的飯菜端到賀懷意面前，“醒了？剛剛在外面給你帶了一份，吃吧?！?/br>
賀懷意也沒跟他客氣，掰開筷子吃了起來，“就你一個人，夏航他們呢？”

“夏航小胖周聰他們下午都來了，誰叫你睡得像豬一樣?！?/br>
賀懷意有點臉紅，“他們人呢？”

“被老顧叫去搬桌椅去了，這個學期我們要搬到四樓的教室去了?？茨闼孟憔蜎]叫醒你?！?/br>
賀懷意一下就跳了起來，“什么？！要搬教室？！”

也不怪賀懷意震驚。他們現(xiàn)在這個教室在五樓，已經(jīng)用了兩年，怎么在高中最后一年，說搬就搬。搬教室還好，最嚴重的事情是搬到四樓去了，和林頌安不在同一層樓，他還怎么挖空心思創(chuàng)造偶遇？

周聰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強烈，“你別激動啊，大概是因為上半年高考結束了，學校重新開了幾個補習班，要騰一騰教室給復習班用呢?！?/br>
賀懷意頹然地躺了下去，抬眼間盡是荒涼。

“還有，今天聽老顧說，以后為了給高三學生更多學習時間，高三的早cao就取消了?！?/br>
他已經(jīng)不想說什么了，手機沒了，廁所偶遇沒了，早cao偷窺沒了，人生差不多也快結束了吧。

在九月開學后兩天里，賀懷意都是頂著一張別人欠了他幾千萬老婆跟著外面的人跑了兒子還在學校被通報批評的□□臉。吳梓大概猜到賀懷意為什么這么喪，不過也沒管他。

在吳梓心里，賀懷意雖然是朋友，但他喜歡一個男人這種事情終究是不被常人所理解的，如果分到不同的樓層能讓賀懷意少見兩面林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