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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關上的,洪鷹拍門:“二哥!娘叫你!”里面好久才傳來了一聲:“來了?!?/br>洪鷹在外面等著,念頭亂飛:二哥多幸運!他能去京城,他得多高興!而自己卻要留在這里……自己還叫洪鷹呢,應該像鷹一樣飛翔……爹娘的名字取錯了,洪虎一點都不兇猛,喜歡做買賣,看著很友好;洪豹也不敏捷,平時少言寡語的!二嫂也是個話不多的人。自己叫洪鷹,是只鳥,結果趴窩了。當然,起錯名的不止他的爹娘,小石頭名字倒是硬,可是對阿惟軟得不行……門開了,洪豹沉著臉:“走吧。”洪鷹更氣悶,跟著洪豹走回父母的大院,不想再進去聽一遍岳夫子的敘述,就一拐彎,去了秦惟的屋子。他也不敲門,輕輕地打開門,見秦惟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像是在睡覺,洪鷹只好又關上了門,走回了自己的臥室。小時候,他和大哥二哥一屋子,后來大哥離開了,又后來,洪豹也搬出去了,他一個人一屋,但他常懷念當初有哥哥們的時候,尤其像此時這種情形,他特別想找個人說說,可屋里除了他沒別人。洪鷹往床上一躺,弄不清自己是在生悶氣還是在因成了“夫子”而沾沾自喜。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了下門,不等他答言就走了進來,洪鷹扭頭一看,卻是小石頭。洪鷹坐了起來:“小石頭……哦,衛(wèi)公子……”小石頭的眼睛哭得腫成核桃,他搖頭說:“小叔,還是叫我小石頭吧,這是叔叔給我起的。”洪鷹也覺得衛(wèi)公子太生分,點頭說道:“就是,這可以是你的小名呀?!?/br>小石頭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對洪鷹說:“岳夫子說明天就動身……”洪鷹驚訝:“那么快?”小石頭哽咽著:“我走后,你能不能好好照顧叔叔?”洪鷹點頭說:“沒說的呀!那是我阿惟哥!我平時也常去給他打水端飯的?!?/br>小石頭打著嗝兒:“你……一定要……讓他活著……等我回來……”洪鷹也知道秦惟虛弱得厲害,可見小石頭如此傷心,忙說:“好!好!我一定……”一定什么?我做不到??!洪鷹只能改口:“嗯,我會讓曹郎中給他開好藥!”小石頭聽出來洪鷹到最后含糊了,不禁淚水漣漣,洪鷹也沒辦法安慰什么。他一直知道這叔侄兩個感情好,可現在看來,人家不是血親——衛(wèi)家的男丁除了小石頭都死光了,小石頭馬上要去京城為家人出頭,就得放棄這個“叔叔”了……洪鷹嘆了口氣,說道:“我與阿惟哥也親,我爹帶你們回來這么多年了,我從沒當他是外人,你放心去吧,我會陪著他的?!?/br>小石頭沒想到洪鷹這么會戳人心窩子——無形中說自己不陪著叔叔了,難道自己是個外人了?他一時無法說話,又哭了一會兒,才說:“叔……他只能喝粥了,不能吃咸菜。他洗臉要用溫水,別太濕,一定要干,不然他會受涼……”他嘮嘮叨叨地說,洪鷹聽了會兒,說:“你等等,我得記一下?!逼鹕砣高呇心?,拿筆將小石頭說的細碎小事記了一大篇。小石頭實在找不出要說的注意事項了,終于停了下來,像被掏空了一樣,木呆呆地坐著。洪鷹等了片刻,放下了筆,忽然不再羨慕要去京城的二哥了,他看看窗外,說道:“我剛才去看阿惟哥時,他在睡覺,不知道現在醒沒醒?!?/br>小石頭慢慢地站起來,沉默地向屋外走,洪鷹覺得小石頭一下子長大了,但不是年輕,而是有點老了。秦惟還在朦朧里,覺得有人坐在床邊,按照感覺,該是小石頭。秦惟微睜開眼睛,小石頭正看著他,腫眼睛的縫里又有了淚水。秦惟努力笑了一下:“是不是明日就要走?”現在正是開春好行路的日子,岳夫子那個著急的樣子,大概不會耽誤。小石頭點了下頭,緊抿著嘴唇,像是要忍住眼淚。秦惟嘆氣,“行裝,誰準備?”小石頭勉強出聲:“奶奶說給我做……”秦惟又閉上眼睛:“好,她給你洪爺爺、大叔他們做過多次,肯定不會錯的……”他累得不想再說了。小石頭使勁閉了下眼睛——爺爺、大叔叔……平常人家都有這樣的親人,可是自己的爺爺、叔叔們已經……秦惟像是知道小石頭在想什么,合著眼睛說:“你……別想太多?!?/br>小石頭沒再說話,秦惟都不用細里分析,就知道小石頭這一去,十有八九就是許家滅門之時了。許家當初做下了惡事,自然有了現在的后果。話雖如此,即使秦惟對許家沒感覺,但想到殺戮之際,肯定會有無辜的少年兒童喪命,他也心生憐憫。秦惟來自后世,文明社會已經發(fā)展到以法律量罪——罪有所懲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不該禍及無辜,要了沒有死罪之人的性命。秦惟認為那些孩子即使生在豪門中,享受了物質財富,對應的懲罰只需奪去物質,甚至可以讓他們做事還債,但是他也明白,對方要殺了許家后代,并非是懲罰,是為了報復和以免日后遭到報復。可他有這些想法又能怎樣?他何止不是救世主,他現在都下不來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秦惟也不想讓別人為自己的道德見解來買單:洪老大他們與衛(wèi)家和許家都毫無瓜葛,收留秦惟和小石頭已經擔了風險。這些年,秦惟沒有讓洪老大去打聽衛(wèi)家女眷的下落,以免給洪家惹上麻煩,現在,他難道讓洪家去給許家報信?去京城的是洪豹,秦惟無法想象對這么一個從小與自己不近的人坦言心事。如果是洪虎,或者洪老大,秦惟許是會試探一下。但那樣有用嗎?真做了,會不會讓多年幫助了自己的洪老大一家陷入危險?……秦惟理解岳夫子的急切,他是衛(wèi)家的朋友,此時巴不得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難道要讓他對許家的孩子們網開一面?而小石頭,剛剛得知家人被屠的慘事,自己難道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來個“對敵人要心懷慈悲”的教導,那豈不是太冷酷而虛偽?……秦惟思前想后,只覺回天無力。小石頭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開始整理屋子。他把秦惟的衣服一件件歸類,把秦惟長穿的內衣疊放在衣櫥最外面,以便拿取,又將堆放在下層的襪子一雙雙卷好……他整理了書案,將紙張都疊好——他知道他日后不會在這里寫字了,而叔叔早就病重,不能寫字了。當他把一摞紙放入柜子時,動手翻了翻叔叔以前寫的紙張。說實話,他的字早就比叔叔寫的好多了,他能看出叔叔的筆力,就如岳夫子說的,虛浮松散,可是他就是覺得好看。一張紙上寫了一句話“夜深忽夢少年事”,他過去就喜歡這句話,讓叔叔反復寫了好幾張紙,可是此時他一讀,突然熱淚盈眶,嗚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