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去拉了秦惟靠床邊的手，一手舉在胸前，低聲誦起經(jīng)來。

洪老大心說這個出家人倒是慈悲，不多一語就來念經(jīng)，同時心中更是難受——一個陌生人一眼就看出來秦惟要死了，看來真的沒希望了……

秦惟一直在睡覺，漫長平靜，無牽無掛，耳中有嘩嘩的浪濤聲，像是漂浮在無邊的水上。他不用再糾結(jié)追兵或者去往何處，他已經(jīng)做了自己能做的，他沒有遺憾——上一世他才活了幾天？連頓飽飯都沒吃上，一口熱水也沒喝。這一世……好吧，也沒好到哪里去，但是至少喝了口熱水……

他隱約聽見有人在哭，飄渺不定，可是秦惟還是感到了其中的傷心。他艱難地想著：這是誰呢？

一陣清晰的誦經(jīng)聲傳入了他的腦中，清風般吹散了他的渾渾噩噩。秦惟雖然沒有睜眼，他卻知道這是小森！小森來了！如果不是臉部肌rou不聽使喚，他會微笑。小森是來帶自己離開rou身的嗎？有他在，死亡一點都不痛苦……

忽然，秦惟坐了起來，視野清晰，變成了360度，空間和時間都像是停止了。許遠的記憶和情感像是一本書，融入了秦惟的靈體，而許遠這個人，就如十七皇子和石留一樣，似是秦惟曾經(jīng)扮演過角色，他經(jīng)歷過，體驗過，但當一切過去，他依然是他，醫(yī)生秦惟……

在這個維度中，秦惟聽得懂小森所誦的經(jīng)文，小森在祈愿秦惟能將輪回所有惡業(yè)都斷除，畏懼一切惡行，調(diào)伏無盡煩惱……

小森真夠朋友！秦惟見一個年輕的僧人正低頭坐在床邊，高興得伸手推他，“小森！”接著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穿過了僧人的肩膀。秦惟回頭，自己躺在枕上，臉色黑灰。也許是因為沒了rou體的遮擋，原來隱約的哭聲突然變大了，對秦惟的靈體而言，簡直震耳欲聾！他忙看自己身體的胸前，可小石頭并沒有哭！只是一下下地抽搐著，黑眼珠往上翻……

洪老大驚呼一聲，忙去抱小石頭。這次，小石頭沒有掙扎，身體軟軟的，只是兩只小手還緊緊地抓著秦惟的衣服。洪老大含了眼淚，將小石頭放回到秦惟的胸膛上，對著秦惟的臉說：“孩子，留下來吧，你看，小石頭要隨你去呢，你救了他，怎么也該把他養(yǎng)大吧？”

無聲的“哭泣”像刀一樣，鋒利無比，刮得秦惟的靈體生疼，秦惟想站起來離遠些，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體無法離開小石頭，他才知道孩子至純的心愿有如此大的神力。他該怎么辦？難道得等著小石頭離開身體，他們要一同走？

忽然，秦惟感應(yīng)到了小森的心意：你如果想要留下來，我會幫你……

秦惟一想，在現(xiàn)代，那個人殺了自己，自己來這里后的兩世中，與方先生和周良都只是短短見過，沒有真正接觸過，現(xiàn)在這個孩子如此依戀自己，也許他好好養(yǎng)育這個孩子，就能徹底解開他們宿世的冤仇……

可誰想生活在古代？只是小石頭的哭泣實在讓他受不了！秦惟放棄地對小森表示：我留下來，你也別走……

他還沒得到小森的回應(yīng)，就覺靈體一沉，向后躺去，倒在了自己身上——他的身體像打擺子般抽動了一下，僧人隨即停止了誦經(jīng)。站在床邊的洪老大嚇了一跳——這是活過來了？他忙連聲呼喚：“秦公子？阿惟？”人們對親近的人，不稱全名，只叫個單字，前面來個“阿”。他照顧了秦惟這些天，已經(jīng)覺得他是自己的兒子了。

趴在他胸前的小石頭掙扎著抬起頭，從腫眼睛的縫隙中看秦惟，秦惟吃力地想睜開眼睛，睫毛動了動，小石頭手腳并用地爬到秦惟的肩頭，湊上去看秦惟的臉，啞著聲音嗚嗚：“叔叔……”

秦惟喃喃地說：“……別……哭……”方才真把他吵死了！……不對，從死里吵活了……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嘆息，可是小石頭聽見了，已經(jīng)流了江河湖海的眼睛竟然又流淚了，他用小手去扒拉秦惟的眼睛：“叔叔！你睜眼！你醒醒……”

洪老大說：“小石頭，別使勁，我去找郎中，給你叔叔喂藥……”他才要走，忙轉(zhuǎn)身向僧人施禮：“多謝大師起死回生！”他過去對僧人什么的，從來沒感覺，現(xiàn)在看這個僧人，真心覺得高大上！

僧人沒說話——我其實是來幫著他離開的。

洪老大去找了曹郎中，反正水也燒開了，曹郎中端著熱水盆進來，又熱了碗里剩下的一點藥，剛要叫洪老大去扶秦惟，見僧人起身到了秦惟的頭部，伸手到秦惟的肩膀下，把秦惟扶著坐了起來。小石頭像個壁虎一樣扒著秦惟，也隨著秦惟的坐起跪在了床上。

曹郎中將碗端到秦惟唇邊，秦惟沒張嘴，小石頭著急地用手撥開了秦惟的嘴唇，嘶啞著聲音說：“叔叔！喝藥……”

秦惟現(xiàn)在真怕了他的聲音了，迷迷糊糊地喝了藥，一點都沒覺得苦。藥水下肚，秦惟半睜了下眼睛，見小石頭的兩只腫眼睛快湊到自己鼻尖了，秦惟想笑，可只扯了下嘴角，微弱地說：“小石頭……”

小石頭抽著鼻子，像是又要哭，可是眼睛閉上，臉靠在了秦惟的肩胛住，嘴微張開，一下睡著了。

他哭鬧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精力體力，見秦惟醒來，自然就放松了。

秦惟也又閉上眼睛，可看著不像原來那么死氣沉沉。洪老大佩服地看僧人：“大師真是高僧?。　?/br>
曹郎中方才在廚房聽了洪老大對他講僧人念經(jīng)把秦惟念活了的事，雖然半信半疑，可作為郎中，他知道方才秦惟已經(jīng)出氣多進氣少了，所以對僧人也笑著點頭，悄悄打量這個也就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眉目平常，不能說相貌出眾，可他覺得這個僧人特有高僧氣質(zhì)！……

僧人將秦惟放倒，起身合掌：“他只是此世塵緣未了?！?/br>
這些都是佛家的套話，洪老大和曹郎中都沒覺得不合適。

洪老大把蜷縮的小石頭順了胳膊腿兒，小石頭睡得沉了，眼皮都沒動，只是頭往秦惟的胳膊處貼，手搭在了秦惟小臂上。

洪老大給兩個人蓋好被子，搖頭道：“小石頭這孩子看來是與阿惟有緣，方才我怕他要哭死了?！?/br>
僧人半垂下眼簾道：“的確?！?/br>
夜已經(jīng)深了，看秦惟不像是要死的樣子，大家都松口氣，覺得身心俱乏，三個人洗漱后在通鋪上歇了。次日洪老大和曹郎中都睡到了日出三竿，只有年輕的僧人黎明就悄悄起來，到外面用冷水洗了頭臉，就離開了客店，可他的破行李卷留在了客房。洪老大起床后出了小店，在城周圍走動，買些食物，也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

秦惟在曹郎中端來湯藥時醒了，覺得口舌干燥，一口氣喝了湯藥后，又覺得肚子里難受。秦惟虛弱地說：“我想……喝粥……”

曹郎中驚喜地說：“哎呀！想喝粥好??！有胃氣了，你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