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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天剛蒙蒙亮,丁洋還在睡,他路過客廳去洗手間洗漱時輕手輕腳,不敢發(fā)出聲音。洗漱完他在客廳待了一會兒,把小電扇轉向沙發(fā)這邊,讓風能恰好吹到丁洋身上。丁洋睡得很安穩(wěn),光打在他的鼻梁上,勾出硬朗的臉部輪廓,早晨的熱氣在他身上蒸出細細的汗。鄒延蹲在沙發(fā)邊,把纏在他身上的褥子掀開了,他的目光落在丁洋的裸裎的胸膛,那一道劈過鎖骨的疤痕一路延伸至胸口,猙獰可怖,像一條毒蛇。鄒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摸摸他,這時丁洋輕輕地動了一下,他做賊一般,飛快地縮回了手,視線也跟著心虛地挪開了。接著他怔住了。他看到丁洋的褲衩上支起了帳篷。很正常的一件事,鄒延的心跳卻怦怦然加快了,有一個骯臟的、不堪的念頭不合時宜地竄出來。他遲疑了一會兒,咬了咬下嘴唇,終于彎膝慢慢地跪在了沙發(fā)邊。丁洋睡眠很淺,半睡半醒間他感到一陣燥熱,覺察有人扯開了他的褲腰帶,憑借本能,他一把抓住了對方細細的腕子,猛然睜開眼卻看到鄒延。兩個人無言地對視了一陣,丁洋松開他,問:“你干什么?”鄒延垂下眼沒吭聲。“你想干什么?”丁洋皺了皺眉,直截了當?shù)卮链┧?,“幫我擼?還是想給我口?”鄒延沒敢看他,只是輕輕地點了頭。他指了下自己的嘴巴,而后模仿了刷牙的動作。什么意思?丁洋一時有點懵,腦子里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難不成他用這玩意兒刷牙?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一冒出來就把他自己氣笑了,丁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鄒延是想說“我刷過牙了”。“……沒問你這個,”丁洋有些煩,沒法跟他好好說話,“我瘸的是腿不是手,看清楚了——左右手都健在,這事兒自己能解決,別拿你陪客人的那一套對付我?!?/br>頓了頓,他又接著說:“我不好這一口?!?/br>鄒延怔怔地看著他,一頭烏發(fā)柔軟地散在肩上,他沒搽胭脂口紅,也還沒穿上旗袍,丁洋第一次看到他原本的面貌——還是漂亮,干干凈凈的漂亮。這種人不應該窩在橋北胡同里,也不該出現(xiàn)在橋南夜總會。他應該是湄江,跟南北兩岸涇渭分明。可丁洋知道他不是,這個人跟他一樣,是活在垃圾堆里的。他從鄒延的眼神中看見了自己,他覺得一陣惡心。丁洋臉色冷下來,他盯著鄒延往下拉了拉褲衩,左手順著松緊帶伸進去,語氣中帶著惡劣的挑釁:“怎么著,你要圍觀?”鄒延倉皇地偏過頭收回視線,頭發(fā)自他耳邊散開,丁洋看見他貓似的鉆進了臥室里。·那天從小閣樓出來,丁洋頭也沒回。胡同里的日子不溫不火地往下過,店里的生意一如往常般冷清,午后丁洋抽了煙,枕著鄰店老板的呼嚕聲瞇眼小憩。七七八八的閑言碎語從來沒短過,偶爾他還能聽見自己的名字。關于他斷掉一條腿。關于他殺人。但他懶得放在心上,偶爾還會冒出嘲諷的念頭。他想,你們會和殺人犯一起爛在這里,爛在這片沒有出口的胡同。可丁洋沒想到鄒延還會來找他。他以為鄒延不敢,但他想錯了。鄒延來的時候是傍晚,天落了雨,他拎著一雙鞋過來,鞋幫開了膠。丁洋手頭上還有活沒干,他只瞧了一眼,讓鄒延把鞋子留下,明天來取。鄒延遲遲沒有走,丁洋也沒搭理他,過了很久,丁洋起身準備吃飯了,鄒延才挪了窩,擋在他身前。“干什么?”丁洋問。鄒延托起他的手,往他掌心上放了一把鑰匙。丁洋認出這是小閣樓的鑰匙,順手掂了掂,問他:“要配鑰匙是吧?”鄒延點頭。“行?!倍⊙笳f完,轉身走回店里,從鐵絲上取下一把鑰匙,打開機器就開始cao作。鄒延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刀片劃過金屬塊,切出一道道細密的凹槽,亮晶晶的金屬屑掉落在桌面上。丁洋的手指被油污染黑了,右手大拇指貼了一張創(chuàng)可貼,創(chuàng)可貼邊緣也是黑的。這樣一雙粗糙的臟手,卻讓鄒延看得入了迷。“拿去?!倍⊙笥媚ú疾亮瞬潦郑瑢⑿屡f兩把鑰匙一同交給他,沒再看他,兩手往兜里一插,沒拄拐,跛著腳往外走。鄒延站在他身后沒動,他看見丁洋走了兩步,然后停下來回頭說:“你先走吧,明天再過來。”丁洋不想看見他。手心的鑰匙還發(fā)著熱,鄒延無聲地叫了一次他的名字,理所當然地,丁洋沒有回頭。從飯店里打包了快餐,丁洋慢慢地往回走,路上他忍不住想到鄒延。鄒延走了嗎?換了其他人,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思考。可是鄒延不是其他人。他壓根就不是正常人。丁洋穿過巷弄時加快了腳步,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回到店里,丁洋沒看見鄒延,心里松了一口氣,坐下來吃飯的那一刻,卻突然發(fā)現(xiàn)凳子是熱的。只怕沒走多久。他扒了幾口飯,不太有胃口,發(fā)泄似的把餐盒戳了個洞,索性不吃了。外頭打起風暴,丁洋抓起傘,心煩意亂地沖進了雨里。沒走多遠他就看見鄒延,隔著近百米的距離,鄒延打著傘走在雨里。到此為止吧。丁洋想。他轉身往回走,巷子里雷聲殷殷,不知哪家院子的狗開始夜吠,閃電亮起的一剎,丁洋扭頭看了一眼,那個海棠花一樣的身影已經走遠了。到此為止了。丁洋來到小閣樓的時候已經是一周后。鞋子早就補好了,而鄒延第二天沒有如約來取鞋。丁洋擱置了幾天,終于在這日清晨拎著鞋來找他了。他走上小樓,木樓梯依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好像下一秒就要崩塌。鄒延屋門緊閉,因為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丁洋在外面能聽見里頭有聲響。他正打算敲門,這時剛巧有人下樓從他身后經過,是一個提著菜籃的大嬸。大嬸在樓梯上停下,扭頭打量他一眼,順嘴說道:“莫等啦,你來早咯,里面那個還沒完事!”丁洋沒聽明白,大嬸也沒再繼續(xù)跟他扯,一邊往下走一邊嘖嘖地自言自語。樓梯間回蕩著她鄙夷的聲音。“那小婊子跟野漢折騰了半宿,床板嘎吱嘎吱響,吵得老娘一晚上睡不好,大清早又有男仔找,要不得,日子莫得過咯……”隔著一扇門,丁洋似乎能聽見里面的動靜,隱約又模糊,他敲門的手倏地僵住了,把鞋擱在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忍不住笑了。他在在意什么?丁洋往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