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8
此后晏七便時時早些片刻候在映春庭門前,等人來了,接過書籍便教她折返。 小宮女將書箱遞到他手中,細聲道了謝,見他轉(zhuǎn)身欲走忽又躊躇似得誒了聲。 晏七回過身問她還有何事,她低著頭思索了片刻才抬起臉來,笑了下,話說得有些磕磕絆絆,“也沒有其他的事,就是......就是......你這些日子有心幫我解圍,我也沒什么好謝你的,唯獨只有針線活兒還看得過去,前兩天看見你的香囊有些舊了,所以......我就替你重新做了個,你收下將就用吧。” 她雙手捧著個精致秀美的香囊遞到晏七面前,眼中一股腦真切的熱忱燒得他忽地怔了片刻。 深宮的寂寞無邊無際,身處其中的主子們尚且是籠中雀,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奴才,卑躬屈膝的一生一眼都可以望到頭,死水一樣的日子便需得自渡,奴才配宮女,聽起來似乎沒什么不妥。而得益于身上這幅算得出眾的皮囊,那樣的熱忱眼神于晏七而言并不陌生。 “言重了?!彼溉话迤鹉榿?,露出鮮少示人的不近人情的那一面,“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我所為不過舉手之勞,無功不受祿,香囊還請你收回吧,告辭?!?/br> 他把話說得沒有余地,略一欠身,便往庭院里去了。小宮女氣餒的很,過了良久這才想起來自己甚至都忘了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她嘆了口氣,只得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晏七回到屋子里將書箱放在桌案上,打開來,里頭妥帖擺放了一本孤本。 這當(dāng)屬那時損毀較為嚴重的一批古籍,雨水將紙張泡得褶皺發(fā)黃,打開來看,里頭的字跡許多已模糊不清,他為免錯漏,謄寫十分謹慎。 低垂著脖頸筆耕不輟半個多時辰后,他卻忽地停了下來,放下筆,拿起書籍仔細端詳了片刻,才確認,書中前后幾頁的內(nèi)容并不一致。 當(dāng)初書籍被淋濕后,李故曾派人將其拆開加緊晾曬過一遍,想來是裝訂有誤,導(dǎo)致這本的中間部分裝成了別的內(nèi)容,而正確的部分,此時應(yīng)當(dāng)在那時同批晾曬的某一本書籍中。 晏七無奈之下,只好提上書箱匆匆往西經(jīng)樓而去,行過水上游廊來到西經(jīng)樓前,被樓門前侍立的兩名禁衛(wèi)攔住了去路,一五一十說明來意,二人卻恪盡職守并不放行。 他不欲多做無用功正要去尋李故前來向皇后請命,恰逢粟禾從門里出來,瞧著他眼熟,簡單問了幾句,吩咐了聲“手腳輕些”,便教他進去了。 這時辰正有暖黃色的秋陽從窗戶照進樓中,落在高聳林立的書架上映出一塊塊金色的方磚。他的腳步輕緩踏在樓梯上,揚起的微塵飄浮進一束束光線里,呈現(xiàn)出一種兵荒馬亂的紛雜動蕩,融合起周遭寂靜的陰影,像是幕啞聲的戲臺。 他在三層停下腳步,直奔甲字排翻看當(dāng)初與一同晾曬的書籍,沿途都未有多余張望。 不多時,卻聽身旁的書架后突然響起一串輕快地腳步聲,落在木質(zhì)的地板上像只靈巧的貓,小貓兒在他身后幾步之遙停下來,壓著聲兒問:“你是什么人啊?來這兒做什么?” 那是孩童特有的清甜嗓音,他回過頭來,便見個小姑娘站在面前,綾羅錦緞繞身,領(lǐng)上一圈八寶纏絲瓔珞,該是承國公府的二小姐錯不了。 “拜見小姐?!标唐呶⑽⒊卵芭抨唐?,是西經(jīng)樓的駐守內(nèi)官,進來是為尋一本書,打擾小姐,還請恕罪?!?/br> 扶英拖長聲音低低噢了聲,四下瞧了瞧,眼珠滴溜一轉(zhuǎn),笑說:“要本小姐恕罪也可以,我今日也悶得慌了,你陪我去玩騎馬,我不僅不追究你還會重賞你。” 晏七略有不解:“但此處并沒有馬匹可供小姐玩樂?!?/br> “有有有,你跟我來就有。”扶英說著便上前來拉他袖子,面上有些興沖沖地笑意,他這才想起從前聽人說起過,是有些官家的小姐公子們喜愛騎人為馬作樂,此時眼前這位二小姐說得“馬”,顯然就是他了。 她只是為了好玩,并沒有多余踐踏的意思,甚至對于大多數(shù)奴才而言,能為承國公府的二小姐效犬馬之勞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但晏七說不上心甘情愿,只是任她拉著沒有權(quán)利回絕。 一路被扶英拉到樓梯口,忽然從二人背后傳來一聲呼喚——“阿英”。 晏七幾乎立刻便分辨出來那是皇后,忙要轉(zhuǎn)過身去行禮,與此同時,身邊的二小姐不動聲色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悄聲囑咐道:“你別告訴阿姐我們干什么去......” “你又要去哪偷懶?”皇后問扶英。 扶英咧嘴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不假思索,“阿姐,我沒有偷懶,我剛才出來是想找一本書呢?!?/br> 皇后瞧她一眼,并不再追問,反而轉(zhuǎn)向一旁的內(nèi)官,他眼角有顆鮮紅的淚痣,繾綣似美人心頭的朱砂,教她有些印象,這人的名字也簡單得有些過于隨便,很容易讓人記住,是叫晏七。 “是誰放你進來的?” 晏七頷首:“回娘娘的話,是粟禾姑姑高抬貴手準許奴才進來尋一本需謄寫的書籍。” 也是找書......她似是而非笑了下,未曾繼續(xù)追究,片刻又問:“今日無人送去嗎?” “今日的書籍原已送去了?!标唐邠?dān)心平白給那小宮女惹禍上身,忙道:“只是當(dāng)日書籍晾曬后裝訂有誤,書中內(nèi)容稍有遺失,奴才方才正在找那部分的內(nèi)容?!?/br> 皇后輕輕噢了聲,“既然有正事在身,那方才二小姐拉著你準備去做什么?書籍不用找了?” 她言語中些許笑意聽得晏七心神大亂,他低垂著眼,目光堪堪落在皇后華麗的裙角上,搖了搖頭,“方才二小姐說想要尋來閱覽,奴才恰好知道此書在二樓,遂為小姐略盡綿力,并非有意耽誤正事,請娘娘明鑒?!?/br> “阿姐你別怪他,是我要他帶路的?!甭犓麕妥约簣A了謊,扶英忙在一邊連連附和,說著又去拉皇后的袖子,“但我這會兒也不是那么想看那書了,阿姐,咱們回去吧。” 皇后看了看面前低眉頷首的內(nèi)官,未有發(fā)落,牽著扶英走了兩步復(fù)又停下,想起什么似得,問他:“你可會研墨?” 從前能在淑妃跟前伺候的人,自然是精通文房的,晏七頷首答:“會的?!?/br> 便聽她嗯了聲,道:“隨本宮進來?!?/br> ☆、第十二章 西經(jīng)樓三層南側(cè)有間畫室,方寸一隅的墻壁上,掛的是幾張世間難得的名家遺作,晏七在被貶來這里之前,只在宮教博士的口中聽說過。 棲梧宮里的一次飛來橫禍,到頭來卻陰差陽錯成全了他的向往,說起來著實是造化弄人。 因皇后素來喜靜,身邊鮮少留人伺候,他跟著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