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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守塔人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

分卷閱讀9

    睡了,坐在藤椅上打毛線。

“你忠哥媳婦兒生啦,寄了張我孫子的照片過來。前天才收到的,胖嘞,剛生下來有八斤多重,你等會兒幫我打個電話,問你忠哥有沒有時間回來帶你阿叔去廣州看病,順便我們就看孫子啦?!?/br>
王遠擦著水槽,聲音和那嘩啦啦的水流一樣生動,“忠哥有崽崽啦?”

老太太也高興,“是啊,不錯咧,媳婦兒以前一直生不出來,今年春天才懷上的。要不是家里有這個老頭子,我還想去帶孫子呢。”

“嘿嘿?!蓖踹h兩只手甩了水從廚房出來,在褲子邊隨便抹干了就開始播電話號碼,老太太眼神兒不好又老記不住兒子電話——電話上面橫七豎八十幾串數(shù)字拿透明膠緊緊封著,王遠找到標記“阿忠”的,播過去。

對方通了,王遠拿著話筒朝老太太揮了揮。老人家打毛線的手停了下來,兩只手揪著織針盯著他講話。王遠大體交代了老人家的意思,嗯嗯啊啊幾句,抬起頭來問,“忠哥說要下個星期才有空,問下周末回來行不行?”

老人家說,“行行行!叫他不忙!”

電話打完了。王遠說,“下個星期我送你們?nèi)ゴa頭。”

“你要是有空就來,沒空就算啦?!崩咸吨€笑瞇瞇的,“今年再給你織件毛衣吧。你阿媽身體不好叫她不要勞累啦?!?/br>
不巧海事局的船在下周末來。任淮生打過招呼了,晚上六點在碼頭,要王遠把小姑娘帶過來送上船去,把她放到廣州下。

這個點兒家家戶戶都在煮飯,碼頭上沒什么人,幾艘船隊的漁船??吭诎哆?。喻烽親自帶了兩個小戰(zhàn)士送了一套迷彩服給趙臻芳穿上,讓她扮士兵上船。趙臻芳肚子已經(jīng)有點顯出來了,外頭罩了一件大襖才把那肚子遮起來。碼頭值班的老頭兒帶著個收音機里頭咿咿呀呀放著粵曲,喻烽敲了敲值班室的玻璃門,把軍官證亮出來給他晃了一下,老頭兒笑瞇瞇的點點頭讓他們過去了。

王遠走在最后一個,他和另一個小戰(zhàn)士中間夾著趙臻芳。姑娘的頭發(fā)盤在腦門兒上,拿個軟帽扣著,冒沿壓得特別低。為了不顯肚子她有點駝背,佝僂著身體跟個小雞崽子似的惴惴不安。王遠從背后看她,沒有了馬尾辮,趙臻芳后腦勺的發(fā)際線特別高,空出來一大片白的脖頸子,陷在迷彩服的領子和墨綠的軟帽中間,像一個洞似的,看久了又覺得像是個沒有頭的人頂著個帽子。

船長把趙臻芳安排在雜物間,里頭就一個架子床,一張斷了腿的木桌子。趙臻芳坐到床上那瞬間,松了一口氣,通地一聲跪下來給王遠和喻烽磕頭,“阿遠哥,喻隊長,大恩大德,我下輩子做牛做馬......”

喻烽趕緊打斷她,“別做牛做馬了,順利做媽就行了啊。趕緊起來,小張,趕緊把姑娘扶起來。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能看你和孩子兩條人命白丟了,到了廣州船長會通知你下去的啊,也就能幫你到這兒了,自個兒以后小心?!?/br>
趙臻芳眼眶都是紅的,里頭淚珠子打轉(zhuǎn),“謝謝。

王遠把一個信封塞她手里,“拿著,收好了,一千塊錢別丟了。”

趙臻芳望著她,“哪來的錢?”

六福上次給了兩百,今天早上又要人過來送了八百塊。

“他還惦記我......”姑娘感動得眼淚止不住地掉。

喻烽和王遠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心里都憋出一個字——傻。

碼頭上的晚燈亮起來,遠方殘余的天光漸變成濃稠的夜色,船開出去了,滑向了海天交接的最后一點微白。

岸邊飄來裊裊的暖煙——漁船上有人在做飯了。香氣撲鼻,聞著像是咕嚕rou的味道,王遠的肚子叫了一聲。喻烽一直繃著的表情最終忍俊不禁,鬧得王遠一個大臉紅。

“餓了?”

王遠點點頭,捂著肚子,“出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做飯?!?/br>
“等會兒還要回去開燈,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叫食堂的人給你送一份飯過去。你就別做了,省得忙不開?!?/br>
王遠很不好意思,蹭別人的船還要送飯。

“忘了和你講,村長今天晚上的船去廣州?!?/br>
“怎么突然去廣州?”

“病了,忠哥接他回去?!?/br>
喻烽有點愧疚,“我一直不知道,也沒來得及看望他?!?/br>
王遠怔怔看著他。

“七點半的船是吧?”船的班次是固定的,喻烽看看表,“我在這里等他們,你先回去吧,等到人我會把他們送上船的?!?/br>
同一時間,燈塔里的電話瘋響不止。

王遠回去晚了。他氣喘吁吁趕到燈塔的時候剛好來得及按時把燈打開。

尖銳的電話鈴聲震動了他的神經(jīng)——

“喂!你干什么去了!我剛才起碼打了十個電話不止!”

是氣象局的人。

“對不起我剛剛出去了?!?/br>
“好好好,不跟你說這些現(xiàn)在,聽好了,強熱帶風暴要到你們那兒,你趕緊做好準備,這次風力預計10-11級,估計到你那兒的風速能有近30,明天晚上十點半到十一點半之間登陸!下午六點之后,必須全線封港!一條船都不能過!聽到?jīng)]有!”

王遠腦袋有點懵,愣了一會兒一拍腦門爬上樓,把柜子里那些小本本都翻出來,仔仔細細找風暴天氣的記錄。基地一個小戰(zhàn)士過來給他送飯他愣頭愣腦見了人家第一句就說臺風要來了。小戰(zhàn)士給他逗笑了說氣象局已經(jīng)通知過了。

天果然陰下去了。晚上淅淅瀝瀝下了一點小雨。

早上關燈的時候天光尚是灰白的,海面上糊著厚厚的霧氣。王遠許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海面了。這讓他想起了從前跟著船隊在海上的日子,漁民最擔憂的就是這種天氣,在夾纏的濃霧里船是被孤立的,它的神經(jīng)緊繃,非常容易撩撥,幾乎一點即燃,就像個被塞進麻袋里放在喧鬧市場等著被賣的狗崽子,最安靜的那種,忙著喘息,很容易陷入憤怒和恐慌情緒。

王遠很清楚心臟像被人攢緊在手里的壓抑感。當年他還只有十四歲,剛剛初中畢業(yè),跟著船隊第一次出海就遇到大霧和臺風,雖然風力還沒現(xiàn)在高,但對于尚且稚嫩的他來說,也算生命第一次感到死亡的迫近仿佛貼面而來的濃霧,并且陰影更甚。要不是他天生頂著一張面癱臉,慌得手都哆嗦了臉上仍然是沒什么表情的,人家都以為他小小年紀也有這么好心理素質(zhì)。后來回港后,船長逢人就夸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頗有擔大任的潛質(zhì)。

天幕密不透風,在晚秋的蕭颯里猶如一堵灰色的粉墻,充滿著頹唐而抑郁的氣質(zhì)。小雨不多但是冷冰冰的。王遠抬起手來,一滴雨水堪堪擦過指尖,只在指縫皮兒上留下了一點潮濕的涼意。

——怪物。

王遠心想,他貓著個腰蹲在屋頂,黑曜曜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