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誰的桌子上……

元澈面無表情地望向唐染。

唐染啞然片刻，干笑一聲：“那什么，我的賠給你?！?/br>
唐染說完身子就下意識地往后一撇——完全是被某位大佬培養(yǎng)出的條件反射。

誰知道對面根本沒踹過來。

元澈只是冷冷地看了他數(shù)秒，最后說：“復印?！?/br>
唐染一時沒明白：“嗯？”

“拿去復印，”元澈又臭著臉重復了一遍，“少拿我當幌子?！?/br>
卷子是當天留的作業(yè)，唐染原本就不打算做，不料剛碰上個“合適”的理由，就慘遭無情拆穿。

元澈打開手機電筒，徑自向門口走去。

唐染“喂”了一聲，匆匆卷起自己桌上的試卷跟上：“委婉一點會死啊。”

走廊上有幾扇沒關嚴的窗，濕潤的水氣隨著冷風灌進來，撲了兩人一臉。唐染伸頭往樓下看，發(fā)現(xiàn)一片片積水在地面上泛著暗淡的光澤，他說：“剛才下雨了?！?/br>
元澈“嗯”了一聲，腳步不停，嘴上催促了一句：“快點?！?/br>
盛景中學面積廣闊，教學樓到單車棚間的距離不短，離學校大門的距離更為可觀。

晚自習間的一場雨在地上留了不少積水，想也知道騎車回去將收獲怎樣一個泥水斑斕的后背。

走出教學樓，唐染大步邁過地面上的一片積水，對元澈道：“打車吧？”

元澈倒也有此意——況且到了這個點，單車棚已經(jīng)落了鎖也說不定。

他點了下頭，說：“這邊?！?/br>
兩人極有默契地拐了個彎，鉆進了一條被灌木“壓榨”的小道。

盛景中學的校園綠化做得可與景區(qū)媲美，近百種綠植間，溪流、拱橋、涼亭錯落有致，在教學樓與校門之間立起了一道綠色屏障，除此之外，綠植間的羊腸小道也成為學生們與時間賽跑的首選。

但這么一片景致優(yōu)美的綠化區(qū)，卻在學生中被冠以一個惡俗又爛大街的“小名”——小樹林。

小樹林之所以叫“小樹林”，的確有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校園里一對對半大的小情侶總愛在課間課后往里面鉆，避開老師同學的視線，搞點卿卿我我的小曖昧。

這不，唐染和元澈剛踏入這片“不可言說”之地，就兜頭撞上一對正在樹下?lián)ППвH親啄啄的小情侶。

元澈：“……”

手機的照明下，樹下的男生把小女友按在胸口，一臉“握草見了鬼”的表情看向元澈，捏著手機的元澈也回以相同的眼神。

……誰他媽知道都快關大門了還有人在這爭分奪秒地“偷情”?。?/br>
唐染探頭一看，客客氣氣地沖男生一點頭：“打擾了，二位繼續(xù)?！?/br>
說罷擠到元澈前面，拽起他的胳膊撒腿狂奔。

樹下的男生一肚子臟話沒來及傾倒，兩道比起手機要強烈數(shù)倍的手電筒光便突然從遠處晃過來，晃得他兩腿一顫，尿意上涌——

教導主任來巡山……不是，來巡樹林了！

＊＊＊

學生們偷摸往綠化區(qū)鉆干“壞事”的事，學校是知道的，為此還特意安排了三個年級、六個級部的正副主任輪流打電筒巡視，交往過密的、在不恰當時間無故逗留的統(tǒng)統(tǒng)記名扣班級量化分，并且全校通報批評。

巡視是不定時的，上課期間、下課十分鐘或是放學后都有可能，要的就是打早戀的學生一個措手不及。

唐染和元澈還沒跑到出口，也看見了從對面照過來的電筒光，不多不少，同樣是兩道。

兩人心照不宣地罵了一聲，同時熄了手機的照明，閃到樹后。

綠植區(qū)里，水氣格外豐沛，沾在眉毛和眼睫上便很快凝成細密的水珠，濕漉漉的一層。

方才跑過來的方向傳來某個主任的呵斥：“哪個班的？！放學不回家在這里干什么！”

然后是那個男生強裝鎮(zhèn)定的聲音：“老師，我們是住校生，正準備回宿舍……”

另一個主任的聲音：“回宿舍要走這條路？哪個宿舍的！？”

男生說：“老師，您別誤會……我倆是一個班的，她這回月考沒考好，有點難受，我剛好路過看見她哭了，就在這安慰她一會兒?！?/br>
唐染轉(zhuǎn)頭看了元澈一眼，低聲道：“這理由不錯。要不咱也哭一個？”

元澈給了他個眼神，讓他自行體會。

又聽那男生好聲好氣道：”老師，您、您真的別誤會，我們真的只是普通同學關系。倒是剛才，我們看見有兩個鉆到里面去的同學……看起來確實有點奇怪。”

元澈：“……”

奇你奶奶個腿。

他正皺著眉頭思考對策的時候，腰間有個堅硬的物品抵了上來。元澈低頭一看，唐染握著打火機懟在那里：“……干嗎？”

唐染輕聲道：“打劫。你害怕一點?！?/br>
元澈：“……”不知道是不是和唐染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現(xiàn)在好像越來越能明白唐染的腦回路。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覺得“高一12班兩名男生放學后在小樹林里打劫與被打劫”比“高一12班兩名男生放學后在小樹林里逗留，疑似交往過密”聽上去更好一點。

他哭笑不得地拂開唐染的手，說：“別鬧了。蹲下?！?/br>
深秋的小樹林霜寒露重，空氣里泛著潮濕的泥土味，兩人做賊似的“潛伏”在一叢帶刺的小灌木間，躲避著身前身后的探照燈。

“cao，”唐染用氣音說，“搞得真他媽跟偷.情似的。”

可能是后面那對小情侶的“供詞”聽上去太像故意轉(zhuǎn)移注意力，兩位主任的工作重心依然沒變，只是扯著嗓子對另一邊的巡邏員喊：“老劉，你那邊有人嗎——”

劉主任遠遠地舉著手電晃了幾下，光暈險伶伶地從灌木叢邊擦過去。他回喊：“沒看見人?！?/br>
那邊的兩個主任押著小情侶簽字去了，臨走前對劉主任吆喝：“沒人就別搜了，準備關門了?！?/br>
＊＊＊

和劉主任搭檔巡邏的是位女主任。兩人站在一塊青石板上，又晃了幾下手電。女主任說：“咱進去轉(zhuǎn)一圈再走？”

劉主任攔住她，悄聲道：“都這個點了，真有在里面的也該慌了，咱喊兩嗓子嚇唬嚇唬就行?！?/br>
說罷粗著嗓子一聲吼：“里面的，再不出來鎖校門了?。∷奚岽箝T也關了！”

心理素質(zhì)一般的的確該慌了，不敢“自首”的估計會往反方向跑，但只要一動，窸窣的聲響必然會把行蹤暴露無遺。

好在兩位大佬心理素質(zhì)過硬，愣是屏住呼吸沒動。

兩位主任等了一會兒，見里面沒什么動靜，便調(diào)轉(zhuǎn)照明，返身走了。

唐染和元澈又蟄伏了一陣，待電筒的光亮遠得一點都尋不見，這才直起身子，輕手輕腳地從灌木叢里退出來。

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