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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然而睡得并不安穩(wěn)。夢里在趕路。穿過一條沒有路燈的街道,盡頭是一棟灰白的單元樓。元澈拐進(jìn)黑黢黢的樓道,用力咳了一聲,想把聲控?zé)襞痢?/br>一樓的燈沒有反應(yīng)。二樓的也沒有亮。黑暗讓他感到不適。他加快腳步,上到三樓,打開自家房門,去開里面的燈。玄關(guān)處的開關(guān)稍有些高,抬手按下,燈只閃了一下,滅了。顧不上合上房門,元澈加快步伐向屋里走去,依次按下燈具開關(guān),然而卻沒有一盞亮起的燈。焦慮在黑暗中不斷放大,漸次襲上心頭的是恐懼和不安。——直到來到書桌前。桌角那臺昏黃的臺燈雖不算多么明亮,卻是噩夢中的一根救命稻草,成功緩解了元澈的慌亂。而短暫的心安沒能維持多久,他聽到背后傳來一個男人的厲聲責(zé)問:“——你干什么去了???”元澈回身,抬頭對上了元鳴的眼睛。他已經(jīng)不記得有幾年沒有仰視過元鳴了。這個視角,應(yīng)該是在初三以前。“問你話呢!放學(xué)不回家,跑哪里野去了???”元鳴一身酒氣地走進(jìn)家門,面色泛紅,對他怒目而視。一張期中考卷狠狠拍在元澈胸前,紅筆勾畫的“84”格外刺目。元澈猝然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么時候——小學(xué),三年級。潛意識里,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也清楚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卻無力阻止夢境的下墜。元鳴向他逼近,拎起他的領(lǐng)子便向樓下拖去。半地下的儲藏室門打開又合上,“嘭”的一聲巨響過后,元澈被關(guān)進(jìn)了這個陰冷又黑暗的密閉空間里。沒有窗戶,也沒有通風(fēng)孔,元鳴隔門的斥罵消散后,余下的就只有無盡的漆黑陰晦。元澈小時候原本不怕黑的。如果那年停在儲藏室外的電動車沒有著火,如果刺鼻而危險的氣體沒有灌進(jìn)縫隙,那原本只是考差一次后的正常待遇,也談不上留下什么心理陰影。冷汗不知何時浸濕了額角。元澈潛意識中掙扎著想要醒來,卻被夢魘拖往更深處。無助、恐懼、絕望。持續(xù)攀升的溫度,不斷涌入的氣體。……人的許多痛苦在時隔多年、回頭去看時,會被時間的洪流稀釋、淡化,變得微不足道,而那年長達(dá)十幾分鐘的煎熬,對他來說,即便是在夢中,也依然清晰可辨,刻骨銘心。無論如何都掙脫不出,陰暗的記憶在噩夢中無休止地循環(huán),不知什么時候才是盡頭。————————————早五點,元澈姥爺精神飽滿地起來,燒水沖了碗蛋花湯,提起鳥籠子,出門遛鳥。元澈沒說謊,老兩口確實沒有吃早飯的習(xí)慣。老頭醒得早,通常喝完一碗雞蛋花就出去逛著玩兒,老伴醒得要晚些,要么早午飯合一,要么也沖上一碗對付過去。這天元澈姥爺剛出門,就看到對面墻上倚著個個高腿長的男孩。雙手插兜里,山地車停在一邊,看著像是等人的樣子。天剛蒙蒙亮,少年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眉宇間的蓬勃朝氣卻未被遮掩。唐染見有人出來,馬上站直了,上前一步道:“爺爺……”元澈姥爺耳朵不大好使:“——?。俊?/br>唐染說:“打聽一下,元澈現(xiàn)在起床了嗎?”“……啥?”元澈姥爺一個字都沒聽清,“我耳朵不好,你說啥?”“我說,”唐染稍稍提高了聲音,“元澈,他現(xiàn)在起床了嗎?”“元澈啊,”老頭只聽清了外孫的大名,笑瞇瞇道,“在家。你找他?。俊?/br>“……”意思倒也差不多,唐染索性點了頭,“對,麻煩您幫我喊喊他?!?/br>第12章元澈被喊醒的時候有些恍惚。他姥爺扯著嗓門道:“有同學(xué)找你,別讓人家緊等著,外面冷——”元澈一半意識還浸在夢里,他晃了下神,第一反應(yīng)是尚嘯,緩了口氣道:“他怎么不進(jìn)來。”元澈姥爺搖搖頭:“誰知道,趕緊起吧?!?/br>匆匆洗漱了下,元澈拎起書包出了門。唐染跨坐在愛車上,見元澈出來,愉快地吹了聲口哨:“早起的蟲兒有鳥吃。”“……”元澈冷著臉,“不是給你說了,我姥爺家不吃早飯?!?/br>“沒忘,”唐染說,“可是我吃啊。你平時都去哪家店,一起唄。”元澈無聲地吐出口氣,徑自騎車向胡同外駛?cè)?,?quán)當(dāng)后面跟了個煩人的尾巴。……五十分鐘后,兩人一起坐在了尚嘯家的小餐館里。尚嘯爸媽震驚地對視了片刻,礙于元澈在場,什么也沒說。尚嘯今天起得早,已經(jīng)去學(xué)校了,沒能見證這頗具歷史性的一幕。二十分鐘后,兩人一起踩著晨讀鈴進(jìn)了教室。全班都驚了。馮志中沒在教室,也可能是來過又走了。丁一凡從課本中抬起頭,喊了聲:“唐總!”唐染看過去。丁一凡說:“你要是被控制了就眨眨眼……”唐染雖然膽大妄為又放蕩不羈,翹課隨心所欲,班頭兒也是說懟就懟,但有兩件事情的確是沒干過的——一個是遲到,一個是踩鈴。學(xué)委任語真也清了清嗓子:“那啥,咱班數(shù)學(xué)作業(yè)差兩本就齊了,對一,你倆交不?”“對一”:“……”唐染摸著自己一字未著的練習(xí)冊,心涼了半截。二十分鐘前,唐染跟在元澈屁股后面進(jìn)了“老尚早點”,妥妥地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被招牌雞湯米線狠狠圈了波粉。此人沉浸在美味中難以自拔,吃完一份又叫了一份,早就將待補的作業(yè)忘到了腦后去。別的科目也就罷了,偏偏語數(shù)化三門的代課老師排在“不好惹”的TOP3,唐染并不想因為不交作業(yè)被請去開茶話會。他敲了敲講臺邊,對那頭的元澈做了個口型:“作業(yè)?!?/br>一本語文作業(yè)飛了過去。唐染穩(wěn)穩(wěn)接住,忽然想起一節(jié)晨讀的時間不足以支持他抄完三門,在心里飛快地做完比較,決定棄“語”?!盎?,又給元澈扔了回去:“謝了,換本化學(xué)?!?/br>“……臥槽,我看見了什么?”金羅伸直了脖子,望著講臺前飛來飛去的作業(yè)本,難以置信道,“染哥……要抄元澈的作業(yè)??”“……他倆到底誰比較不清醒?”坐在后門處的同學(xué)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嗓子。所有支棱著脖子往前看的同學(xué)瞬間低頭作認(rèn)真讀書狀。與此同時,馮志中背著手踱進(jìn)教室,低頭微笑:“秦朔,你這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