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說容易耳鳴，會受不了。”

路見星聽他這么說，眼神躲閃一下，又想起第一次坐飛機時那種絕望崩潰的耳痛感，點了點頭。

過了差不多半小時，盛夜行帶著迷迷糊糊的路見星下車上鎖，吹一聲口哨：“到了。”

從停車場上山的路很窄，一路青苔巖石，路見星每走一步盛夜行都看得心驚膽戰(zhàn)，表面上還是要裝作毫不在意。

他明白，過多的被矚目會給路見星造成無形的壓力，就好像自己在發(fā)病時極其厭惡別人的指指點點。

什么“你別生氣了”、“你太過分”這種類型的話，就完全是在火上澆油。

“你怎么了？”盛夜行在笑。

路見星邊低頭邊走，非要去踩景區(qū)地磚的縫，“有病?！?/br>
盛夜行：“我也有病?！?/br>
路見星：“你有病?！?/br>
被“指認”的盛夜行已經(jīng)開始直面自己的問題，被這樣誤傷也沒有任何不爽的感覺，“對，我有病。”

“我有病。”

學人說話是路見星的一大技能之一，連神態(tài)都能模仿到位。

看他頂著一張冷漠臉說傻逼話的樣子，盛夜行又想逗他了，“你和我都有病，連起來叫什么？”

路見星特別大聲：“倒霉！”

“……”

盛夜行嘆一口氣，揪他臉蛋兒，“也不是。”

以前是覺得挺倒霉，現(xiàn)在不了。

現(xiàn)在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兩個人走到售票窗口拿學生證買完票，路見星手掌心都是汗?jié)竦?。他無比慶幸今天游客并不多，不然他可能會直接墮入無盡的焦慮中。

他望了一眼身前的一棵棵參天古樹，都快忘了上一次接觸大自然是什么時候了，畢竟自由活動去哪里這種事兒一向都不是他能決定的。

小時候容易走丟，長大了容易出走。

剛才盛夜行講家庭，倒是勾起路見星不少回憶。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他滿目新綠，精神放松，順利進入走神狀態(tài)。

“我們家沒有精神病史，你卻生一個有病的孩子出來，你讓我怎么給我爸媽交代，我路家臉往哪兒擱啊？??！孩子是你生出來的，你生成這樣的！自閉癥，說是自閉不講話，你看他那些行為跟智力障礙有什么區(qū)別！還天天跟我講‘貴人語遲’，他多大了都？路見星六歲了！連句‘爸爸’都沒叫過！我不想一輩子就拖著這一個兒子了，你自己看著辦。”

路見星記性不是特別好，能讓他在意的事也十分少，但爸爸在他年幼時曾在書房咆哮出來的話一直讓他記憶猶新。

那一夜，他安靜地站在臥室里聽。

小朋友的神情看起來木訥呆滯，其實什么都懂了。

但他不明白為什么在這樣的炮火與硝煙中，父母能再生出第二個兒子。

一個健康的、沒有任何問題的小弟弟。

自己是挺倒霉的。

小學那會兒，路見星記得mama像市二的許多家長一樣選擇了在學校附近租房住。有一段時間他離不開mama，走哪兒都必須跟著，人家房東一看就知道小朋友有問題，更不愿意租了。

家里離學校太遠，去學校又天天守水龍頭，一上課就哭，路見星干脆不想去上課了，采取消極抵抗。

早上一叫他起床，他就撅屁股在床上晾自己。

哪兒都不想去。

盛夜行抽完一根煙，路冰皮兒還在靈魂出竅。

他們不逛風景區(qū)，只是直奔主題去燒香的地方，還必須上一處有數(shù)十級的長路石階。

路見星一頭霧水地跟著盛夜行走，盛夜行回頭看他不說話的乖樣兒，感覺自己哪天獸性大發(fā)把他拐賣了他都還會軟綿綿地喊一聲“夜行哥哥”。

盛夜行看著他，又有點說不清感覺了。

階梯并不算陡，但是梯數(shù)就已經(jīng)讓人累得夠嗆。

盛夜行打賭，以路見星那些異于常人的“磕磕碰碰”，走不了幾步就得摔一下，等走到頂了那不得一膝蓋血嗎。

階梯上游客不多，要么正在以各種姿勢拍照，要么累得死去活來，一邊大口喝水一邊說下次再來。

登山拜佛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年輕點的都是女孩兒占多數(shù)，兩人在一群游客里特別扎眼。

盛夜行萬分慶幸自己和路見星走路速度夠慢，甚至比不過老年人，不然真就被當成夕陽紅旅行社導游了。

他目測了一下石階級數(shù)，“唰”一聲將外套拉鏈拉好，半蹲下身子。

盛夜行朝身后說：“上來。”

這回輪到路見星懵了，動都沒動一下。

盛夜行沒管那么多，湊到他跟前再彎下腰，強硬地摟過路見星的兩條胳膊把人頂上背。

他一使勁，路見星雙腳離地，下意識就扯緊了盛夜行的領口，盛夜行再從身后托住他的膝蓋彎，直接把人背了起來。

哎，小自閉還挺重。

身高體重明明就是完全健康的，甚至還很有勁兒。

“抱穩(wěn)，”盛夜行喘一口氣，有點興奮，“我要沖上去了?！?/br>
他這完全把路見星當沙袋在練。

路見星挺乖，趴他背上還安撫性地捏他耳朵，“慢慢?！?/br>
“我們先跑到那里?！笔⒁剐袚P下巴，示意了長石階中間的平臺。

“慢慢。”路見星只是說。

“好，我慢慢的。你把我脖子抱好，腿夾緊一點，”盛夜行說完這兩句感覺有點沒對勁，耳朵一紅，繼續(xù)說：“別亂動?！?/br>
路見星長這么大第一次被除了他爸以外的男人背在背上，傻了。

有一種正在被用心對待的感覺。

很好。

再想想還有什么詞語能表達現(xiàn)在的感受……

滿足！

他悄悄摟緊盛夜行的脖頸，看周圍人投來的好奇目光，緊張又害羞。

但他害羞得不明顯，只是低著頭靠在盛夜行頸窩附近，努力想讓臉頰上的溫度降下去。

其他正氣喘吁吁的女孩子都在看他。

其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長輩也在看他。

樹葉，昆蟲，飛鳥，白云，都在看他。

他卻讓一個只大自己一歲的男生背著，想光靠偷懶就登頂！

“路冰皮兒，”盛夜行清了清嗓子，“我告訴你啊?！?/br>
“啊?！?/br>
“我們一點兒都不倒霉?！?/br>
懵了好一陣才想起來怎么回事，路見星收緊了交叉在盛夜行鎖骨處的手臂，低低地“嗯”了一聲。

百來階的古剎長梯，盛夜行背著路見星跑了上去。

他本來想在中途停，卻感覺根本不累。

說是當作普通訓練的“負重跑”，可這和以前背發(fā)高燒的盛開飛奔去醫(yī)院的感覺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上石梯登頂，到殿前要捧三柱香。

盛夜行把煙掐出來，有點混賬到想拿三根煙作數(shù)，又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