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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的粉末微甜縈繞鼻尖后,齊朝宗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頭也不抬地繼續(xù)開口道:“我與你本就同為黑暗的寵兒,你覺得離開了黑夜,會有光明能接納我嗎?”瞥見溫得韜的臉上閃過一絲微怔,齊朝宗將已經靜置了十來分鐘的熱水倒入杯內后,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溫得韜。淺白的蒸騰熱氣繚繞于眼前,視線一片模糊,電子溫度計上顯示著的“87.3”度正是沖泡咖啡的絕佳溫度:“這個世界是什么模樣,你我都心知肚明,沒必要去自欺欺人。”用開水把濾紙完全浸潤,抬手將磨好的咖啡粉均勻地倒入杯內。在完成溫杯與燜蒸后,齊朝宗略微吃力地拎起放在一旁的一把金色銅壺,將guntang的水流徐徐注入杯內,并用手臂控制水流,使其得以從中心開始向外繞圈,再從外圈緩緩繞回內圈后提壺收水。起初,齊朝宗的手因并未適應而有些疲憊發(fā)軟,但很快他便找到了正確的著力位置,自壺口劃出的透亮流水愈發(fā)平穩(wěn)安定,沖泡手法也隨之漸入佳境。黑咖啡的純正濃香隨著旋繞而起的濕潤水汽撲鼻而來,整個廚房內都彌散著一股微微發(fā)澀的純濃苦味。齊朝宗將濾杯內的深褐色的咖啡趁熱倒入左手邊的兩只骨瓷制杯中,富有顆粒感的研磨咖啡輕叩于細膩柔和的骨瓷之上,濃重的深黑與淺淡的奶白交纏在一起,給人以一種極強的視覺沖擊。在裝杯結束后,齊朝宗突然沒頭沒腦地再次悠悠開口,語調雖然平靜穩(wěn)定,但在這波瀾不興的如鏡水面下,卻透著些許難以掩飾的自嘲悲涼:“我們本就同病相憐,同根而生,不分黑白。在這個荒謬的世界里,我們都不過是最為卑微的混沌。”“不去奢求,不去期盼,對我而言或許便是最好的結局了吧?!?/br>溫得韜自始至終都再言語些什么,只是無言地佇立在廚房不遠處,神情復雜地看著已經瘦成一根麻桿的齊朝宗靈活地擺弄著磨豆機,無言地沉默著。事實正如齊朝宗所言的那般鮮血淋漓鐵板釘釘,所有的寬慰與解釋在它面前都不過是塊窘迫不堪的遮羞布,無法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改變。而齊朝宗沒有沒說出口的是,他并不是沒有嘗試過去戒/毒,但那微弱的希冀火苗卻總是一閃而逝,甚至連點殘存的余熱都不會留下,內心深處的絕望卻在以幾何速度加倍膨脹。他的毒癮早已烙在表皮,滲入骨髓,化成了肌體無法分割的一部分,成了他永遠無法根治的永久痼疾,只要他還在世上多偷生一天,毒/癮這個幽靈便一天不會放手。深褐色的水面上,因水流的急促沖擊而產生的細小泡沫慢慢浮動著,在刺激著嗅覺的同時也吸引著人們的視線。即便面前的瓷杯的價值是如何不菲輕盈剔透,咖啡散發(fā)的縷縷香味又如何濃厚醇香馥郁誘人,面前的兩杯咖啡卻依舊無人享用,終究難逃冷卻結膜,化為殘羹的無奈命運。第21章-020-凌晨四點,安眠藥的作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消退,齊朝宗從惺忪朦朧的睡夢中緩緩轉醒,他用右手抹了把略微凹陷的瘦削臉頰,借著窗外飄進的微弱燈光,習慣性地扭頭看向床頭的日歷。9月23日,距離溫得韜上次離家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一天。此時已正值九月的末尾,雖已入秋,但秋老虎的威力卻絲毫沒有消減。哪怕是在清早,周圍的空氣雖然干燥而利落,卻依舊夾攜著些許盛夏的悶熱。服用安眠藥后清醒的感覺并不好受,就像被人推下深海后沉入水底,四周漆黑一片,纏繞在身旁的除了冰冷刺骨的海水外,別無他物,但正當你逐漸適應了這種令人窒息的壓抑環(huán)境后,卻又會有一雙大手將你倏然拽出海面,重新面對海濱的灼眼朝陽。齊朝宗披上外套,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xue,起身下了床。十多天前的黃昏,當酡紅的殘陽攀上淺灰色的天空,能掩蓋世間一切陰暗的夜幕逐漸降臨時,原本已經落鎖的別墅大門被溫得韜重新打開,在他剛才接到一個下屬打來的電話后,便火急火燎地收拾好了隨身攜帶的一些物什,準備出門。正當溫得韜換好皮鞋,打算開門出去時,背后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角。“……別走?!?/br>是齊朝宗。他皺著眉頭,有些猶豫卻毫不退卻地扯住了溫得韜身著的襯衫衣角。雖然剛才的通話內容齊朝宗沒有聽清,但不詳?shù)念A感卻如用鬼魂般盤踞于他的腦內,糾纏著他的神經,腦內亮起的紅色警示燈嗚嗚作響,讓他無法心安。齊朝宗還算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放手,他們之間多半是很難再次相遇了。見狀,溫得韜轉過了身來,原本緊繃著的神情重新歸為柔和,他笑著捋了捋齊朝宗有些打結的發(fā)梢,笑容如同初春熏風般和煦明媚。“有趟緊急生意要處理,三五天就會回來的。都在槍林彈雨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了,什么大風大浪的沒見過呢,還是快把你那顆小心臟收好吧?!?/br>齊朝宗沒有說話,只是依舊固執(zhí)地拽著對方的衣擺,不愿輕易放手。門外,垂暮的霞光照耀在溫得韜身上,灑下一片金色的脈絡,他身后的淺黑影子被斜陽拉得老長,在分秒的推移中一點點地向外延伸而去,使他的身影顯得是那么的不真不切。無言地對峙了一小會,即便不舍,齊朝宗拽住對方衣擺的手臂還是緩緩放下。他明白,自己無法去阻止些什么,命運的齒輪只會義無反顧地向前井然運轉著,不會因自己的意念而發(fā)生絲毫偏差。齊朝宗抬起頭,仰視著溫得韜的眼睛,傍晚金燦的余輝在他的眼睛里濺起一朵朵瀲滟的水花。“……你的承諾,別忘了?!?/br>“言出必行,”說罷,溫得韜像想起了些什么似的,沖齊朝宗伸出了右手:“喏,拉鉤吧,這樣許下的誓言就都能成真了。”看著向自己伸出的右手,齊朝宗有些發(fā)怔。他向來都不是個會相信這些民間習俗的人,但看著對方沖自己舉起的右手,卻令他有些恍神,見他沒有反應,對方便沖他晃了晃手腕。一番猶豫后,齊朝宗終究還是同樣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將自己的小指與對方修長的小指緊緊糾纏在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br>當兩人大拇指相觸的那一瞬間,齊朝宗突然相信這世上或許真地存在著神明,在自己望不到的蒼穹之上,默默庇護著世間所有的真摯許諾,使它們得以生根發(fā)芽,美夢成真。“我一定會回來的,你也要小心?!毕袷菫榱舜蛳R朝宗的顧慮,溫得韜再次勾起嘴角,沖他略微一笑后才轉身走出了大門,但齊朝宗能看出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