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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葬禮結(jié)束后,我就去巡視一圈。放心吧,母親?!?/br>“我當然放心,我的孩子。”范妮笑著,眼眸和額間的黑曜石一齊閃出亮光,像有星辰落在上面,讓她病態(tài)的臉瞬間璀璨起來?!拔蚁虢o你烤魚子醬面包,上面再刷一層蛋黃,撒點椰蓉和松子,烤成金黃色。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br>第3章葬禮葬禮是在第二天中午舉行的。奏樂者手拿長笛,吹出哀傷凝重的調(diào)子。奴隸們在庭院里點香,往地上潑水、將灰土掃凈。普林尼的雕像豎立在穹頂下方,一道清晰的陽光柱籠罩住它。雕像頭頂彩色花環(huán),幾名黑袍女子伏在它腳邊哭喪。她們涕泗橫流,面部肌rou近乎抽搐,金錢使她們?yōu)闊o血緣關(guān)系之人嚎啕大哭。普林尼與家人分居多年,前來吊唁的賓客多半陌生。來賓多應(yīng)付性地遺憾一笑,蹭杯葡萄酒便離開。赫倫慵懶地坐在搖椅上,雙腿隨意地交疊。他被太陽曬得睜不開眼睛,閑得直打盹。“我親愛的表弟,這么明顯地表現(xiàn)出懶惰,可不是禮貌的行為?!彼实穆曇舸┩噶O強,如箭一般刺透長笛哀樂,把赫倫從昏睡中喚醒。他歪過腦袋抬眼望去,太陽xue忽地突突直跳。加圖索帶著懷孕的妻子前來。他披著黑斗篷,嘴巴張揚地咧開。他有一張胖圓臉,圓肚子可愛地凸出,頭發(fā)和指甲被他染成黑色,有種叛逆之中的親切。他的父親是范妮的哥哥。赫倫同他一起長大,深刻地記得這個家伙騙年幼的自己吃蠟燭、他在一旁捂嘴偷笑的場景。“我知道你對你的父親沒什么感情,”加圖索摘下斗篷,露出一身鴉羽色的托加,“但你好歹也要哭幾聲,別人會說你沒有情義的?!?/br>“難道教仆沒告訴你,一個理想的貴族不適合外露悲傷的情感嘛?”赫倫扶著腦袋站起,為他的妻子蘇拉讓座。蘇拉嬌小玲瓏,即使懷孕也難以看出隆起的肚子。她溫婉地微笑,像溫泉水一樣體貼柔和。“謝謝你,赫倫。我為你烤了蜂蜜蛋糕,還加了羊奶酪?!彼训案膺f給赫倫,挺著肚子要過去坐下。加圖索挽住妻子的肩膀,沖她咧嘴一笑。他把斗篷鋪在搖椅上,細心地撣直它。蘇拉羞赧地抓住他的手,扶著后腰坐了上去。盡管行動不方便,她仍是雙膝緊并,白皙的手規(guī)矩地搭在腿上。赫倫低頭,聞了聞袋子里飄出的甜香氣,有些責怪地說:“加圖索,這是不祥的葬禮,你不該讓一個孕婦來這個地方?!?/br>“噢,瞧瞧你愚蠢的樣子,赫倫!”加圖索雙手一攤,揶揄地笑道,“那些虛無縹緲的狗屁玩意還是少信些好?!?/br>赫倫挑起一邊眉毛說:“是嗎?不愧是最年輕的元老,從不缺自信?!?/br>“尊敬的普林尼大人幫了我不少忙?!奔訄D索虔誠地向石灰像鞠躬,這種偶爾正經(jīng)的樣子令人發(fā)笑,“沒有你的父親,我不可能進元老院。你雖然年輕,也該為仕途做做打算了,表弟?!?/br>赫倫嘴角抽了抽。“能保住波利奧,我就知足了?!?/br>加圖索奇怪地瞟他一眼,沒理會這句怪誕的話。“晚上有葬禮游行,還要舉辦晚宴。你該不會忘了吧?”他提醒道。赫倫神情一滯,拿住紙袋的手猛地抓緊,“我沒忘。”他悶聲說。他低下頭,下巴隱沒在長發(fā)遮蔽而成的陰影里。……貴族葬禮上,亡人會被裝入棺槨。司葬隊伍抬棺,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最終到達廣場。羅馬的街道狹窄而彎曲,司葬隊伍可謂浩蕩,如潮水一般涌入街道。哀樂吹了一路,哭喪聲忽大忽小。棺槨上撒著花瓣,引無數(shù)人駐足圍觀。這是一場披著葬禮外衣的華麗集會,展示波利奧家族的力量。赫倫穿著黑喪服,走在隊伍前方。炎熱的夏夜,他被哭聲包圍,背后涌來聒噪的笛聲。他焦躁地扯了扯領(lǐng)口,脖頸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女奴擠過層層肩膀走近他,遞給他一只銀水壺?!按笕?,這是主人讓我給您的?!?/br>赫倫接過。水壺的銀面反光,鐫刻著范妮的名字。他抬頭掃了女奴一眼。女奴矮小而健壯,膚色微黑。她面部扁平,單眼皮裹住三角形的眼睛,使她缺乏年輕人應(yīng)有的朝氣。這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唯有耳間一串亮麗的紅寶石耳環(huán)算作亮點。赫倫打開水壺猛灌一口。他動作太急,水順著下巴滴進領(lǐng)口里。“昨天和母親一起過來的女奴就是你吧?”他問。“是的,大人。”女奴恭謹?shù)卮故?,露出的脊背上烙有家印?/br>“你叫什么?”“弗利緹娜?!?/br>赫倫把水壺還給她。弗利緹娜低下頭行禮,耳環(huán)重重地垂墜下來。接著,她就像幽影一樣隱沒在擁擠的人群中。隊伍到達廣場。石柱高聳環(huán)立,棺槨架在高處的柴木堆上,宛如一條孤零零的小黑船,即將通往神明的天國。那是一只空靈柩。柴木被火把點燃,有劈里劈里的炸裂聲。火焰如大手般攀上棺槨,火舌疾速而上舔著夜幕。司葬們向火堆里投擲珠寶、絲袍和武器。圍觀的平民都以為,普林尼是風風光光火葬的,卻不知真正的亡人已經(jīng)裝入石棺、靜靜躺在城外的族陵中。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鸹蟮幕覡a收集在甕中,司葬將它帶走掩埋。葬禮結(jié)束,赫倫送走母親,乘著轎子來到廣場邊的露天花園里。這里即將舉行晚宴,四周由花墻圍成。競技臺搭建起來,中央燃著篝火,像光柱一樣拔地而起?;▓@遠看如一只巨大的花瓣燈籠,賓客魚貫而入,奴隸端著美食殷勤穿梭。艷麗的女子坐在外側(cè),彈撥懷里的豎琴。葬禮之后,家主會舉辦晚宴,邀請角斗士進行搏斗,美食酒水供應(yīng)不絕。這是葬禮中最歡樂的部分,只有在此時歡笑才不會被責備。人們相信,角斗士的鮮血可以祭祀亡靈。貴族們哭嚎著送走亡人,緊接著便脫下喪服觀賞角斗、耽溺享樂。對赫倫來講,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就要見到那個人了。他坐上家主的位置,正對著競技臺。捧場的貴族身穿昂貴的絲綢,頭發(fā)上撒著銀粉。他們吃得大汗淋漓,咀嚼著腌rou干,腳邊堆滿果殼的殘屑;時不時抬高酒杯,示意奴隸往杯里添葡萄酒。整個花園熱烘烘的,酒rou味十分濃郁。赫倫沒有心情和別人插科打諢。他盯著競技臺,把玩手里的幾顆豌豆。很快,兩名角斗士手拿武器走上臺,跪下向赫倫行禮。那只短劍和方盾就那么冷不丁地闖進視線。赫倫瞇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