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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我加熱了他的冷血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

分卷閱讀2

    重現(xiàn)。

他把空碗放在地上,捋順長袍的褶皺站起。

他已經(jīng)二十多年沒見父親了。對于父親,他的印象停留在那一天——

那天清晨,他攥起枕邊的象牙哨子,那是他哭喊很久才求母親買來的。

象牙哨子光色瑩潤,摸起來像綠松石般光滑。他喜歡上面細細的紋路,甚至能閉著眼睛描繪出來。醇厚的乳白色,讓他害怕它在夜里變成羊奶偷偷流走。

幼童的手很小,哨子就顯得異常大。他吹著哨子蹦跳到庭院。

院子里很吵,他看到父親推搡母親。母親哭得渾身顫抖,頭發(fā)像蜘蛛網(wǎng)一樣錯亂糾纏。接著,父親朝他走來,奪過哨子狠摔在地。飛出的碎片劃傷了他短短的胳膊。

那天之后,父親就消失了。

一股濃重刺鼻的臭味傳來,如魔鬼的尖爪扼住他的咽喉。赫倫從未聞過這樣的惡臭,一時間頭昏腦漲,眼睛不自禁地流出淚水。

門口進來四個步履蹣跚的奴隸,他們用黑面巾掩住口鼻,手里抬著擔(dān)架。黑布厚重地蓋在上面,掩飾不住腫脹的人形。

奴隸們搖搖晃晃地放下?lián)堋?/br>
赫倫用絲帕捂著鼻子,過去掀開了覆蓋尸體的黑布。

那是一張近似于魔鬼的臉,抑或是受到神明的詛咒。污綠的眼球像霉變的奶酪貼附在眼眶,似有蛆蟲游動;腫大的舌尖伸出厚唇,有瑩綠的蒼蠅縈繞,再嗡嗡飛進去。

一枚金戒指擠壓在發(fā)酵的指間,隱蔽得難以視見。這是唯一沒被尸腐浸染的東西,勉強顯出主人生前的尊貴。

他把戒指從尸斑重重的手指上扯下。變質(zhì)的皮膚隨拉扯而斷裂,整只手像手套一樣被剝離,露出青綠色的骨rou。

赫倫再也忍受不住,伏在一旁嘔吐起來。他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最后只能吐出幾乎透明的酸水。

片刻,他扶著石柱站起,吩咐道:“把他抬下去、裝石棺下葬。我可不想在明天一邊嘔吐、一邊給蛆撒花瓣。”

奴隸們應(yīng)聲,把尸體抬走。

戒指上蘸有黏液,用羊油和草木灰浸泡后恢復(fù)了原貌。

赫倫把戒指托在手掌上,抬到與眼睛水平高。

戒指十分纖小,只允許細長的手指通過。黑色瑪瑙鑲嵌在金環(huán)上,上面凹陷著父親的半身像,依稀透出他生前的器宇軒昂。

這是一枚印章戒指。

在羅馬,人們總穿托加,衣袍不能縫制口袋。印章被制成戒指戴手上,方便攜帶和蓋章。

上一世,他沒有讓尸體進門,而是下令即刻入土。入葬后,司葬才把印戒交給他。按照法律,印戒屬于金制品,不得陪葬。

他忽地攥緊戒指,瑪瑙深嵌進他的手掌,硌得有些疼。父子間如空氣般輕薄的情分,使他毫無悲傷,連禮節(jié)性的遺憾表情都擠不出來。

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實際上,父親有兩枚印戒,一黑一紅。而他只有黑色的。

當(dāng)年,正是因為那枚紅印戒和一份蓋上印章的遺囑,他失去所有家產(chǎn),很快就得病死去。

——因為那份遺囑寫明,波利奧的繼承人并不是他。

一個奴隸進來稟報:“主人,范妮夫人來了?!?/br>
他看向門口,有一小片幽暗的影子,那是他的母親。

范妮是被女奴攙扶進來的。她腿腳不利索,走起路來有趔趄的架勢。

她穿著黑裙袍,頭上包裹著黑紗,雙眼紅腫發(fā)青,像剛從地獄游歷歸來,渾身散發(fā)著病懨懨的沉郁氣。

一枚水滴狀的黑曜石掛在她的額間,邊緣細密的銀絲排列成波浪。黑寶石將暗沉的光線匯聚成點,在月色下熠熠閃亮。它是如此精致和可愛,將她憔悴的病容掩飾去一些,而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此了。

她將它戴了二十多年,一天都不曾摘下;似乎沒有這枚黑曜石,她就不再是范妮了。

“我的小赫彌亞……”她哭喊著赫倫的小名,“你的父親死了……”她激動得全身發(fā)抖。女奴拉拽著她的胳膊,她才沒有滑到地上。

“我已經(jīng)提前將他下葬了?!焙諅惼届o地說,“明天舉行葬禮?!?/br>
“我還沒有見他最后一面!我可憐的普林尼……你為什么不讓我看看他?!”

“他就像一個可怕的魔鬼!我想你決不愿看見他那副樣子。他的身體里爬滿了惡心的蟲子?!焙諅愊肫鹉菫┪劬G色,胃又抽搐起來。

“你不能這么說他!”范妮驚慌道,“他是你的父親……”

“他拋棄我們二十年了,還和別的女人鬼混!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他一直住在拉丁姆!”

“噢!好歹他為你留了波利奧的財產(chǎn),赫彌亞……”

“也許他還留了份遺囑,規(guī)定的繼承人并不是我……”

“天哪!天哪!這不可能……”她尖叫道,“你可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只會把家產(chǎn)給你!”

“誰知道呢?!焙諅愝p嘆,“總有一些父母把愛情看得比孩子重,不是嗎?”

范妮溜到嘴邊的話被生生截斷。她傷心地流淚,用手捂著嘴,發(fā)出嘶嘶的抽泣聲。她的女奴服侍她已久,貼心地替她擦去眼淚。

“赫彌亞……”她向兒子走去,習(xí)慣性地拿起他的手腕捏幾下,又細細摸索著,像是在描繪骨頭的形狀,“噢,你瘦了,我可憐的孩子。上一次,你的手腕還要圓潤一些?!?/br>
她的眼睛冒著水汽,淺淺的魚尾紋延展開去,使她慈愛而滄桑。赫倫看著她,心中一暖,隨之而來的是漫天惆悵。記憶中,她的壽命所剩不多。在母親病死后不久,他就被宣判成“非法繼承人”了。

他抬起母親的手,吻上她的手背?!澳赣H……很抱歉。我剛才有些激動了……”

范妮輕柔地撫摸他的頭發(fā)?!斑@不怪你,我的赫彌亞。你是無辜的,是父母的紛爭連累了你。該說抱歉的應(yīng)該是我?!?/br>
她垂下手,捧住赫倫的雙頰。“我一直在那不勒斯養(yǎng)病,好久沒來看你了。我很想你,赫彌亞?!?/br>
赫倫乖順地低頭,讓她吻了自己的額頭。

“普林尼的遺戒在你這嗎?”她問。

“嗯?!焙諅惏咽终拼蜷_,上面躺著黑色的印戒。

范妮捏住戒指端詳,發(fā)出細微的嘆息。她拿起赫倫的手,把戒指套上他的無名指,欣慰地說:“你是波利奧的新家主了,赫彌亞。我真的替你驕傲。你的父親為你留下兩處房產(chǎn)、一片玫瑰園,還有一座建到一半的公共浴場?!?/br>
赫倫點點頭,這些話他曾一字不差地聽過。許多貴族為了提高名望,出資修建浴場和圖書館,并以家族名為之命名。

當(dāng)初他生活奢靡,日子入不敷出。再加上修建浴場,錢財幾近虧空。還是那個人以生命為代價,替他償清所有債務(wù)……

他拉回思緒,握住母親的手